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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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不适吃不下東西,所以梅林便吃了四個填餡兒西紅柿,把自己成功地撐得也有些不适了。

    第二天,放在沒有冰的冰盒裡的大部分食物迅速地變了質,可這一切沒有毀了他的興頭。

    自打梅林·格蘭傑新婚一周之後,這還是他頭一次生活在萬裡無雲的晴空之下。

     給兒子取名叫亞瑟,生活變得有尊嚴、有意義,并且終于也有了核心。

    梅林和奧利弗都退到了他們自身宇宙中的某個次要位置,但他們個性的失落在某種原始的自豪中得到了補償。

    鄉村别墅沒出現,可他們每個夏天到阿斯伯裡公園的寄宿公寓住上一個月便填補了這一缺憾。

    并且在梅林的兩周休假裡,這種短途旅行還真心呈現出了樂遊氣氛——特别當小寶寶在面朝大海的寬敞房間裡熟睡,梅林拿着雪茄,吐着煙圈,與奧利弗在擁擠的木闆路上漫步,盡力端起好像年薪有兩萬美元的架子的時候,尤甚。

     作為日子過得越來越慢,而歲月又消逝得越來越快的警示,梅林三十一歲了,三十二歲了。

    然後幾乎一下子就跑到那麼個歲數,經曆了歲月的洗禮、隻能抓住一小點寶貴的青春尾巴的歲數。

    他三十五了。

    一天,梅林在第五大道看到了卡洛琳。

     那是一個星期天,是陽光燦爛、繁花似錦的複活節上午。

    滿大街都是百合花,晨禮服和輕快的春天色彩的女士帽子。

    十二點一到,人們從各大教堂裡出來——聖西蒙大教堂、聖希爾達大教堂、使徒書大教堂都張着大嘴似的敞開了大門,往外奔湧的人們必是快樂地說笑着,和他們在偶遇、散步,或者向等候的司機們揮舞手中的白色花束時一樣。

     在使徒書大教堂前站着十二位教區執事,他們正在進行曆史悠久的傳統習俗——将撲滿香粉的複活節彩蛋派送給那些來上教堂的,今年剛要踏入社交界的少女們。

    兩千多個打扮得出奇整潔的巨富之家的孩子圍着他們跳舞。

    這些孩子頭發鬈鬈的,着實聰明可愛,光彩奪目得就像他們母親手指上閃閃發光的小飾物一樣。

    有多愁善感者要為窮人家的孩子講話嗎?哦,但隻有富人家的孩子才穿着燙洗過的衣服,香噴噴的,有着在鄉下曬過的膚色,尤其是說話時是有教養的輕柔嗓音。

     小亞瑟五歲,是個中産階級家庭的小孩。

    毫無特色,沒人注意得到,鼻子生得算是永久玷污了希臘人民對于應該擁有的五官的希冀。

    他緊緊地抓着媽媽溫暖的黏乎乎的手,梅林走在他的另一側,跟着回家的人群朝前挪。

    五十三街上有兩座教堂,因此這裡是人最多、最擁堵的地界。

    他們隻好随着人群慢慢挪,步幅小得連小亞瑟都能毫不吃力地跟上。

    就在這時候,梅林看到一輛帶着漂亮的鍍鎳裝飾的猩紅色敞篷跑車,滑到路邊慢慢停下了。

    車裡坐着卡洛琳。

     她穿着件黑色的緊身長袍,腰間裝飾着紫色蘭花。

    梅林驚跳不已,又驚又懼地盯着她看。

    這是他結婚八年來第一次與這個女孩狹路相逢。

    但是此女人業已不再是彼女孩了。

    她的身材還是一如繼往地苗條,或許也不全是這樣,因為最初的那種具有男子氣概的狂妄自大、某種青春期的傲睨一世,變成了初綻芳華的美麗雙頰。

    但她還是很美,并且美得極具尊嚴,連二十九歲的面孔上偶然出現的小線條都是那麼迷人。

    她沉靜得體地坐在車裡。

    梅林大氣不出、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她突然笑了,這笑還是以前的笑,如同複活節和複活節的鮮花一樣明媚,成熟蓋過往日,但也不知怎麼地,不太像九年前她到書店來時的笑容那般燦爛和給人無限期許了。

    這笑是冷硬的,帶着幻想破滅和失意悲傷。

     但這溫柔的動容一笑還是足以讓兩位穿着圓下擺大禮服的年輕人急忙趕到她車邊,将他們的高帽子從汗濕的頭上脫下,激動不已地圍在她敞篷車邊上向她鞠躬緻禮,她隻是用她淡紫色手套在他們的灰手套上輕輕碰了碰。

    立刻又有一個人加入了,然後又有兩個,敞篷車邊飛快地圍起了一大群人。

    梅林聽見他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對某個或許是他心儀的同伴說: “失陪一會兒,我一定要去跟一個人打聲招呼。

    你先往前邊走,我會趕上來的。

    ” 不出三分鐘,敞篷車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每一寸地方都站着一個男人——個個想組織好一句聰明絕頂的話,從鬧哄哄的人流中直接鑽進卡洛琳的耳朵裡去。

    對梅林來說幸運的是,小亞瑟的衣服恰逢其時地逮着這個機會要破了,所以奧利弗急急忙忙地把他帶到一幢樓裡去臨時縫補一下,因此梅林得以毫無幹擾地看着這場街頭沙龍招待會。

     人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