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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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我到孚日山路和她會面的。

    看到三個婦女在街邊停下來閑聊,一起盯着我,我索性走上前去。

     “我在尋找孚日山路。

    ” 其中一個婦女斜着眼,目光從眼鏡上方探出來看着我。

    “你就站在這條路上,先生。

    ” “哦,這樣啊。

    那你或許可以告訴我在哪兒可以找到熱拉爾女士?”一個人聳了聳肩。

    兩個人聳了聳肩。

    三個人聳了聳肩。

    就在這時候,一輛車從空空的街道那一頭開過來,然後停下了。

    “哎,她來了。

    ”但熱拉爾女士正忙着呢。

    組織工作出了問題,一切都很複雜,她現在沒有時間和我說話。

    晚點再說吧,或許等我們在國際飯店見面時再聊也不遲。

    她就這麼走了,把我留給了那三位女士。

     很自然,她們對我發生了濃烈的興趣。

    一個陌生人,而且更古怪的是,一個外國陌生人在這兒幹嗎呢?我真的像我看起來那樣迷路了嗎?我是不是和明天的節日有關? 我告訴她們我是來參加蝸牛節的,對組織工作發生了問題深表遺憾。

    其中的一個婦女倒吸了一口涼氣,搖了搖頭。

    讓我們祈禱吧,她說,希望這次的問題不像幾年前的那場災難一樣嚴重。

    上一次,裝載蝸牛的卡車在運輸途中發生了車禍,車翻了。

    兩千隻蝸牛!撒得路上到處都是!那可是“非常嚴重的悲劇”,要不是村裡那個神通廣大的屠夫,重新安排了一批援助的貨物,那次的蝸牛節真要成為一場災難了。

    想想看,沒有蝸牛的蝸牛節。

    這樣的想象使三個婦女都沉默下來。

     從馬蒂尼的一頭走到另一頭然後再走回來,隻要十分鐘。

    我就這樣走了一圈,邊走邊看國際飯店在哪兒,心裡還琢磨這家賓館為何能在綠蔭深處安靜的法國鄉間生存下來。

    可能它的客人都是些蝸牛愛好者,要不就是那些陸陸續續不斷到來的食用蝸牛的飼養者,從世界各地到這兒來提高飼養蝸牛的技巧。

    讓我失望的是,我沒有看到任何一處看起來像賓館的建築物,更别說有像國際飯店的了。

    在一輛大篷貨車旁,有兩個男人交叉着雙手斜靠在車上,看着我走過去又走回來。

    他們應該知道我在哪裡可以找到國際飯店。

    我停下來問。

    他們的回答讓我又一次感到自己完完全全像個鄉巴佬。

    這麼短短的一個下午,已經是第二次發生這樣的情況了。

     “你就站在飯店前,先生。

    ”他們轉過頭,朝身後一幢長長的灰色樓房看了過去。

    這樓曾經漂亮過,但現在已經像一個瞎了眼的老人,窗戶都已經被木闆封了起來,早已不再是個飯店了。

     熱拉爾女士仍舊蹤迹全無,可能還在處理她的問題吧。

    我問那兩個男人節日什麼時候開始,其中的一個看了看手表。

    “早晨五點。

    ”他說着,往後退了一步,還晃了晃手指,好像被燙着了一般。

    然後就開始下雨了。

    看起來該找個小酒吧躲躲雨了。

     那天晚上,我住在了幾公裡之外的孔特雷克塞維爾。

    這是個小鎮,就像維泰勒,幾乎完全是為了方便人們飲用當地的泉水而建的,因此這地方的氣氛也相當沉靜。

    雨已經停了,從我坐的咖啡館望出去,可以看到幾對夫妻正在傍晚的夕陽中散步,以防萬一,他們還帶着傘,慢慢地、小心地走在人行道上。

    街道很幹淨,樹木修剪齊整。

    這兒也是法國,但令人驚奇的是,這兒居然沒有法國随處可見的胡亂停車現象—人行道上沒有亂泊的車,小巷道裡也沒有強行擠進去的車。

    這是一個整潔、安靜、有秩序的小鎮。

    對于那些不想尋歡作樂,而想認真地用健康之水把内髒系統好好清洗一番的人來說,孔特雷克塞維爾是個絕佳的選擇。

     後來,在飯店的餐廳裡,我又目睹了另一番不太常見的現象。

    實際上,這是足以令人驚歎的一幕:許多對法國夫妻坐在那兒用餐,但沒有一張餐桌上放着葡萄酒瓶。

    礦泉水,到處是礦泉水(除了我的桌子)。

    我想到了加利福尼亞。

     這是一個暖洋洋的早晨,節日就在今天。

    街上除了一隻通宵在外鬼混的貓咪正悄悄往家趕以外,再沒有其他移動的活物了。

    孔特雷克塞維爾仍在沉睡。

    顯然,大量喝水也很累人。

    我在鄰近的一個小鎮停下,找了一個安靜的小咖啡館,站在吧台邊喝咖啡,我身旁的男人正就着一杯紅葡萄酒吃粗紅腸和長棍面包當早餐。

    這樣的景象讓我深感寬慰,好像重又回到了法國一般。

     我發覺一夜之間,馬蒂尼完全變了。

    長長的迪堡修道院街擺滿了攤位,音樂澎湃,人群湧動。

    許多攤位後狹窄的空當裡停滿了車,讓人見識了法國人高超的停車本領。

    也就是從這些卡車上,他們卸下了一箱箱美味的誘惑:加了許多香料的重味辣香腸,撒了糖粉的法式華夫餅,一籠籠的雞、鴨、鹌鹑和兔子。

    這些兔子可都有手書的顯赫的身份證明。

    一個狹窄的籠子裡,三隻羊正互相擠來擠去,淺色的眼珠盯着隔壁攤位上擺出來的各種誘人的綠色植物,眼神裡充滿了渴望和瘋狂。

    還有的攤位在出售成套的身體飾品—鼻釘、唇圈、耳環,不需要動手術,隻要夾上去或粘上去就可以的那種。

    還有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牛仔褲牌子尼克松第三旅。

    (莫非馬上就會有克林頓高級運動裝系列?)還有一堆堆高高摞起的、在陽光下閃爍着香豔色光澤的床墊。

     我實在有些搞不懂了。

    我想象不出為什麼它們會出現在這兒。

    為什麼參加蝸牛節的人會有興趣買床墊呢?即使買了,怎麼把床墊運回去呢?還有,更讓人搞不懂的是,這些賣床墊的—為數還不少呢,互相争搶着生意—真還吸引了不少人。

    一群人站在床墊旁不時地彎下腰,戳戳這兒,摸摸那兒,好像要讓沉睡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