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泰勒的蛙腿品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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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蛙,既非魚,亦非禽,而是介于這兩者之間的一種美味。

    對許多人來說,吃青蛙首先代表着古怪的飲食習慣,至今英國人還用它來指代一整個國家。

    在談到法國人古怪的口味時,英國人會帶着恐懼的表情說:“那些青蛙們。

    ”這“青蛙”指的就是法國人。

    他們真是什麼都敢吃。

     生活在法國南部的人,很少能在菜單上看到青蛙這道菜,因為南部多陽光而少雨水。

    青蛙生長在潮濕地帶,在池塘裡繁殖,并在溫和的氣候中度過它們濕潤的一生。

    要在普羅旺斯的廚房裡發現它們的概率很小。

    所以當我決定探究一句流傳甚廣的老話—“實際上,青蛙吃起來味道和雞差不多”—對不對的時候,我不得不向北走,而且得走上很遠。

     我以前就聽說過,法國最肥最好的青蛙生長在孚日省。

    孚日省位于法國東北,地貌起伏有緻,一派綠色,大自然賦予了這個地區山谷、河流,還有就是成百上千個水窪—對我們來說隻是一片小水灘而已,但對青蛙來說卻不亞于天堂。

    這樣,孚日省就成了喜愛品嘗青蛙的美食家們每年都要去朝拜的聖地。

    每年四月的最後一個周末,他們會從法國各地趕去,聚集在小鎮維泰勒慶祝他們共同的愛好。

     維泰勒最出名的是富含鈣質、能夠治病的礦泉水。

    當地有各種“水療”項目—到公園裡散步,騎自行車,或者到賭場賭些小錢放松放松。

    但最關鍵的是一瓶接着一瓶不間斷地喝當地出産的礦泉水。

    水喝下肚,滌淨内髒,濾清髒器,給人們帶來健康的膚色。

    不消說,鎮上的生活自然是一派祥和安甯。

    遊客們在自己的消化系統上所犯下的罪孽,在這兒得到醫治,他們慢悠悠地走路,慢悠悠地騎租來的黃色自行車。

    街道上,除了兩個公共廁所因為人們喝了太多的水而生意興隆之外,其他一切都是慢吞吞的。

    平靜主宰着一切。

     我到維泰勒的這天,一切正行将改變。

    這天多雲,天色灰暗,氣溫涼爽—據一個在路邊咖啡館慢慢喝着一杯啤酒的業餘氣象學家說,這是适宜青蛙生長的絕好天氣。

    街邊,工人們正在安裝各種臨時裝置,任何正兒八經的活動大概都需要這類玩意兒:遊戲射擊靶,旋轉木馬,出售紀念品和點心的小攤,還有長條形帳篷,裡面支起了闆桌,讓人們可以坐下體面地吃—還能有什麼其他東西呢,自然是吃青蛙了!他們會吃掉許多青蛙。

    如果去年的數字有參考價值的話,我們不妨來看一看:去年的情況是,在這個活動結束的時候,近三萬人消耗了大約五噸青蛙。

     打開當地報紙,滿滿兩整版廣告,作為各種産品代言人的青蛙占據了大量的版面。

    其中一隻青蛙穿着件含蓄的維多利亞式條紋泳裝,向人們保證在摩影百貨可以買到稱心如意的衣服。

    維泰勒健身房的廣告上則畫着一隻舉着杠鈴、長滿肌肉的青蛙,它保證任何學它的人都能成為美腿女王。

    接下來的幾天,我發現這兒的人特别欣賞并且常常挂在嘴邊的話就是“美麗的蛙腿”,說的時候還暧昧地挑挑眉毛眨眨眼。

    另一個廣告列舉了八種享用這一美味的方法—用雷司令酒煮,放在乳酪火腿餡餅中,藏在芬芳香脆的烙面條、蘆筍和蝸牛下面,甚至是用普羅旺斯菜式的方法來做。

    總之,用一條蛙腿,他們可以做出任何想象得出來的味道。

    同一頁上,還有一隻半躺着的裸體青蛙,姿勢一如經典照片上的裸體美女,上面寫着“蛙腿小姐”的評選通知(有些愛慕者稱她們為美腿小姐),正式評選的時間是在星期日的午餐之後。

    另外,在蛙腿愛好者協會的支持下,磨坊酒吧還會有巨無霸青蛙的評選。

    總而言之,這些活動足夠讓人們忙上一整個周末的。

     我已經和蛙腿愛好者協會的會長盧瓦松先生約定了見面,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磨坊酒吧檢查準備工作。

    盧瓦松先生瘦瘦的,充滿活力。

    看起來他很歡迎我的到來,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在參加活動的海外遊客名單上再添加上一個新國籍。

    參加活動的有比利時人,荷蘭人,德國人,甚至有葡萄牙人,但我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英國人。

    這事已經傳開了。

    在我去找他的路上,我聽到了兩個正在帳篷裡裝桌子的工人的對話。

    “他們說今年來了一個英國人。

    ”他們中的一個說。

    “啊,好啊。

    我會轉告青蛙的。

    ”另一個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大廳後的廚房裡,爐子邊,一碟一碟的蛙腿摞得高高的。

    在去廚房的路上,盧瓦松向我講述了維泰勒是怎麼成為青蛙美食家的朝聖地的。

     “那是在二十七年前,”他說,“順着這條路往下走,一位叫勒内·克萊蒙的先生開了一家餐廳。

    他擁有的一小片土地上有一攤水窪。

    一九七二年的那個春天,他發現水窪遭到了入侵。

    那是上百隻青蛙!他從沒有見過那麼多青蛙!該怎麼辦呢?” “這個嘛,”我回答,“既然他是個廚子……” “對了!他在餐廳外的空地上支起一張桌子,然後就開始做菜。

    老天,猜猜他燒了些什麼?除了青蛙還是青蛙,最多再配上些薯條。

    第二年,照舊如此。

    就這樣,一年接着一年。

    現在,像你知道的那樣,我們有了自己的組織,有二百五十多個會員。

    ”他看了看表,然後掉頭走回廚房。

    “明天早上九點到村委會的議事大廳來找我。

    那兒供應早餐和白葡萄酒,然後有遊行。

    你将成為我們的第一個英國會員。

    ” 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配得上這樣的榮譽。

    在法國,我算不上是個美食家,大概連一個普通的食客都不如,現在居然一步登天,成了蛙腿愛好者協會的會員,這實在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殊榮,算是改變了我的身份。

    在這類活動中,我通常扮演的角色是默默無聞的旁觀者,不為人注意,是偷偷摸摸在一旁記下一點筆記的看熱鬧的人。

    這樣的狀态讓我非常滿意。

    但這次,我卻将成為一個積極的參與者,在大庭廣衆之下大啃蛙腿。

    我還會被要求做什麼呢?盧瓦松除了告訴我第二天早上去吃早飯以外,并沒有其他指示。

    但我曾經觀看過朋友加入愛好者協會後的慶祝儀式,所以知道在那些儀式中,常常有捉弄人的遊戲。

    一口氣喝完一大杯紅酒,其間不許換氣,也不能灑出一滴來;用普羅旺斯語背誦一段效忠的誓言;在協會的會歌上簽名—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