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之後 老打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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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讀了《伊利亞特》,又讀了《奧德賽》,她們兩個還都學會了彈鋼琴。

    我會送她們去上課,然後一起回家練琴。

    我們一起坐在塗着“嫁給我”的鍵盤的旁邊,我有條不紊地檢查她們的練琴進度。

    我坐在那裡,手裡拿一根桉樹枝,她們停下來問話的時候我會稍微猶豫一下: “你能告訴我們犯錯者的故事嗎,爸爸?”當然了,她們還會問,“你能給我們講講克萊的故事嗎?” 我還能怎麼辦呢? 我沒有别的辦法,隻好關上鋼琴蓋,走進廚房,一邊刷碗一邊開始講述。

     每個故事的開頭都是一樣的。

     “從前,在鄧巴家的曆史洪流裡……” 第一個講的是梅麗莎·珀涅羅珀的故事。

     第二個講的是克裡斯汀·凱麗的故事。

     就這樣,我們走到了這一步: 還有一個故事,我現在可以講給你們聽,然後就可以放過你們了。

    說實話,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故事——手臂溫熱的克勞迪娅·柯克比的故事。

     但這也是一個關于我父親的故事。

     同時也和我的弟弟有關。

     也和我其他的兄弟、我自己息息相關。

     是這樣的,從前——在鄧巴家的曆史洪流裡的一天,我向克勞迪娅·柯克比求了婚,我是拿耳環而不是戒指求婚的。

    它們就像兩輪小小的銀色月亮,她十分喜歡,她說它們确實很獨特。

    我還給她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信裡寫了我記得的所有事,從一開始遇見她,到後來讀她的書,還描述了她對我們鄧巴家的男孩是多麼的友善。

    我在信裡還描述了她的小腿,那些長在臉頰正中間的雀斑。

    我在她家門口給她念了這封信,她大哭起來,告訴我她願意——但是接下來,她明白了。

     她知道還有一些問題。

     她可以從我臉上的表情看出這一點。

     當我告訴她我們應該等克萊回來的時候,她緊緊地捏住了我的手,說我說的是對的——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過去。

    歲月流逝,我們已經有了兩個女兒。

    一切都在發展變化。

    盡管我們擔心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還是覺得這樣的等待會把他召喚回來。

    當你開始等待的時候,你便覺得這種等待是值得的。

     但這樣過了五年之後,我們開始動搖。

     晚上,我們會在卧室裡聊起這些——在這個曾經屬于彭妮和邁克爾的卧室裡。

     終于,在克勞迪娅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我們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問我: “你過了三十歲生日之後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我同意了。

    又過了好幾年,他仍舊沒有回來,她甚至多給了我一年,我三十一歲這年看起來已經是她等待的極限了。

    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收到明信片了,我們不知道克萊·鄧巴身在何處——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才想到: 我鑽進車裡,開到了那個地方。

     夜晚時分,我抵達了希爾維。

     我和爸爸一起坐在他的廚房裡。

     像他和克萊曾經做過的那樣,我們也喝起了咖啡。

    我盯着那個烤箱,看着上面标注的數字,幾乎痛哭失聲。

    我看向桌子對面的他,懇求着他。

     “你一定要去找到他。

    ” 很快,邁克爾就離開了這個國家。

     他坐飛機去了一個城市,在那裡等待着。

     每天早上,太陽一出來他就出門了。

     那個地方一開門他就進去了,一直等到天黑關門才回來。

     那時那裡已經下起雪來,寒冷刺骨,他靠着學會的幾句簡短的意大利語勉強生活着。

    他滿懷愛意地擡頭看着《大衛》,《奴隸》和他夢中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們都在戰鬥,在掙紮,仿佛是在大理石中争吵呼喊,空氣都仿佛在震蕩着。

    佛羅倫薩國立美術館的工作人員後來都認識他了,他們都在猜他是不是瘋了。

    那時是冬天,并沒有多少遊客,所以一個星期之後他們就注意到了他。

    有的時候他們會給他一點午飯吃。

    有一天晚上,他們終于忍不住問他—— “哦,”他說,“我隻是在這兒等人……如果我足夠幸運的話,可能會碰到他。

    ” *** 就是這樣。

     一連三十九天,邁克爾·鄧巴都待在佛羅倫薩,待在美術館裡。

    居然能和《大衛》《奴隸》共處這麼久,這對他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有的時候他也會打盹,坐在那些石頭旁邊就睡着了。

    每次都是保安把他叫醒的。

     到了第三十九天,一隻手伸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個男人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他身旁有《奴隸》投下來的影子,那隻放在他衣服上的手十分溫暖。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也似乎滄桑了些,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