劊子手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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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我們的父親,但我們的父親已經消失了。

    我們的心髒仿佛落到了地上,被随意擺弄着,就像一團血淋淋的肉塊,十分柔軟。

    然而,整座城市都在我們腳下閃閃發光。

     “該死的,他去哪兒了?” 足足等了兩個小時之後,我終于忍不住開口發問。

     後來,他終于來了,但他無法直視我們,我們也無法直面他。

     他佝偻着腰,整個人支離破碎。

     他像是套進西裝裡的一具空殼。

     葬禮結束的這段時間很有意思。

     我們家裡到處都是躺着的軀體,到處都是傷員。

     我們的起居室更像是醫院裡的病房,但是是你在電影裡才能看到的那種。

    男孩子們仿佛都被烤焦了,橫七豎八地躺着。

    我們躺在哪裡,仿佛就會在那裡待到發黴。

     這麼大的太陽并不正常,但是它依舊每天都散發着灼人的熱氣。

     至于邁克爾·鄧巴,盡管早已考慮到他的狀态會很糟,但他崩潰的速度還是令人吃驚。

     我們的父親隻是半個活人。

     另一半随着彭妮一起死掉了。

     葬禮之後過了幾天,有天晚上,他又一次離開,我們五個人出去找他。

    我們先去了墓地,然後又去了裸臂酒吧(我們還是有邏輯分析能力的)。

     我們終于在車庫找到了他,但打開車庫大門時大吃一驚。

    他癱在一堆油漬旁。

    自從警察帶走她的車,那片地上就隻留下了一團油漬。

    唯一缺少的就是擺滿一整個走廊的彭妮·鄧巴畫像。

    但話又說回來,他從來就沒有畫過她,不是嗎? 有那麼一陣子,他還是照常去上班。

     其他人回到學校上學。

     那個時候我已經工作了一段時間了,是在一家地闆和地毯制造廠打工。

    我甚至從我一個工友那裡買了一輛二手旅行車。

     我們的父親剛被喊到學校時,他看起來簡直就像完美的二戰幸存者:穿着講究,胡子剃得幹幹淨淨,克己自控。

    我們正在努力應對,他這樣說。

    校長們點點頭,老師們也信以為真,他們從來就不可能留意到他已經身陷深淵。

    一切亂象都被隐藏在這副軀殼之下。

     他不像很多男人那樣,會通過酗酒、發狂和暴力行為來釋放自我。

    不,對他來說,自閉反而更容易一些。

    他還在,但他已經不在了。

    他會坐在空蕩蕩的車庫裡,面前擺一個杯子,卻一口都不喝,我們每次都得喊他回屋吃晚飯,即便是大師胡迪尼也會對他這套表演印象深刻。

    這是一場緩慢卻有序推進的消失表演。

     他就這樣一點一點地離開了我們。

     *** 最初的六個月,對于我們鄧巴男孩來說,差不多是這樣的: 湯米的小學老師一直都密切關注着他。

     她向我們報告說他表現得還挺好。

     在讀中學的另外三個人都得去見一位兼任心理醫生的老師。

    在此之前是另外一位老師做這個工作,但那個人很快就另謀高就了,替換他的是個真正的甜心——手臂溫熱的克勞迪娅·柯克比。

    那時她才二十一歲。

    她有一頭棕發,個子很高。

    她總是隻化淡妝,但是卻會穿很高的高跟鞋。

    在她教課的教室裡貼着海報——簡·奧斯汀和她的杠鈴,還有“米勒娃·麥格教授是神”的标語。

    她的桌子上擺滿了書和作業本,上面做了許多不同程度的标記。

     通常,在見過她又回到家之後,他們會開展男孩子們之間慣有的那種聊天:看似侃侃而談,實際上等于什麼也沒說。

     亨利說:“還是過去那個迷人的克勞迪娅啊,是吧?” 羅裡說:“她可真是長了一雙美腿。

    ” 他們談論起了拳擊手套、大腿和胸部。

     他們能聯想到的就隻有這些。

     我說:“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們快閉嘴吧。

    ” 但是我也在幻想着那雙美腿,我沒法不想。

     至于克勞迪娅本人,如果你仔細看她,會發現她的臉頰上長了讨喜的雀斑,就長在臉蛋正中間。

    她的眼眸是棕褐色的,看起來很友善。

    她在英語課上講《藍色的海豚島》和《羅密歐與朱麗葉》這兩個單元。

    心理輔導時,她隻知道一直笑,對這事沒什麼概念;讀大學時,她選修過幾節心理學的課程,這讓她有足夠的資質來處理眼下這種危機。

    但更有可能的是,她是學校裡最年輕的老師,因此被交付了額外的工作。

    她總是懷抱着極大的希望,希望這些男孩子說自己還好時,是真的很好;而實際上,在當時那種狀況下,他們當中的兩人确實還好,另外一個則跟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