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巴家的成長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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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趁此讓她休息一會兒,最後再由她給邁克爾理發。

     “穩住别動!”我們的父親這樣對湯米說。

     “穩住别動!”彭妮對邁克爾這樣說。

     我們被剪掉的頭發在廚房的地闆上堆成了一團又一團。

     有時,還會有讓人開心到事後想起會懷念心痛的時光,我記得我們一起擠進一輛車的故事。

    我們所有人都被塞進了同一輛車。

    從很多方面來說,我都很喜歡這樣的場景——彭妮和邁克爾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他們居然也會做這種事。

    眼看着一輛車裡擠滿了人,這算得上是相當完美的情況了。

    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你看到一堆人擠進一輛車裡——随時都可能發生事故——他們一定永遠都是大笑大叫的狀态。

     透過車前的窗玻璃,能看到我們這一家人一直手拉着手。

     彭妮纖弱的屬于鋼琴演奏家的手。

     我們的父親沾滿粉塵的工人的手。

     他們身邊圍了一圈男孩,胳膊腿兒都交疊着搭在一起。

     煙灰缸裡擺了糖果,通常都是聯邦止咳糖,有時也有嘀嗒糖。

    車子的擋風玻璃從來就沒幹淨過,但車裡的空氣一直很清新;男孩們一直都在喝止咳糖漿,或者是不斷嚼着過節吃的薄荷糖。

     關于爸爸,克萊記得的最美好的事是,每天晚上上床睡覺之前,邁克爾總會充滿懷疑地向他反複确認一件事。

    他總會蹲下來,安靜地問克萊:“你需要去廁所嗎,小家夥?”克萊總是會搖搖頭。

    即便他表示拒絕,爸爸還是會把他領到地闆開裂的小衛生間,讓他像匹賽馬一樣迅速解決。

     “嘿,彭妮!”邁克爾會這樣喊她,“咱們家也出了一匹法老之膝!”然後他會給小男孩洗洗手,自己再蹲下身來,雖然一句話也沒說,克萊卻很清楚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很長一段時間裡,每天晚上,他都會被一路扛回到床上: “你能再給我講講月亮的故事嗎,爸爸?” 但對于我們——克萊的哥哥們而言,我們的存在意味着他身體上會出現疤痕,會在阿爾切街十八号的這座房子裡挨揍。

    像其他當哥哥姐姐的一樣,我們會争搶屬于他的一切。

    我們會從身後一把抓住他的T恤衫,把他擡起來丢到别的屋子裡。

    三年後,湯米出生了,我們開始對他做同樣的事。

    在湯米的童年時光中,我們不是把他塞到電視機後面,就是幹脆把他丢到後院裡。

    如果他大哭起來,我們就把他扔進衛生間,随時準備揍他一頓;羅裡每次總會很早就開始活動手腕。

     “孩子們?”傳來父母的呼喚聲,“孩子們,你們看到湯米了嗎?” 亨利在被按在水槽裡的金發小男孩耳邊低語。

     “一個字都不要說,你這個小兔崽子。

    ” 點頭,快速地不停點頭。

     這就是我們家的生存方式。

     長到五歲時,克萊像當初的我們一樣,開始學鋼琴。

     我們很讨厭這項活動,但還是照做了。

     “嫁給我”這幾個按鍵和彭妮老師。

     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她會用母語和我們交談,但隻有睡前哄我們睡覺的時候才會說。

    時不時地,她會停下來給我們解釋幾句,但這些年說得也越來越少了。

    學習音樂卻是不容妥協的規定活動,我們幾個也獲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 我接近于專業水準。

     羅裡隻會亂彈一通。

     亨利如果更用心一點,可能會彈得很出彩。

     克萊學東西很慢,但他一旦記住了就不會忘掉。

     後來,湯米沒學幾年,彭妮就病倒了,我猜在那之前她就已經差不多被羅裡搞垮了。

     “行了!”她坐在他身旁大喊,聲音透過一片支離破碎的彈奏聲傳出,“時間到了!” “什麼?”他正一個鍵一個鍵糟蹋着求婚時寫下的“嫁給我”的幾個琴鍵。

    琴鍵上的彩繪已經漸漸模糊,消失得很快,但永遠也不會被徹底抹去,“這些是什麼?” “我說時間到了!” 通常,她會不禁猜想瓦爾德克·萊西尤斯科會把他怎麼樣,更準确地說,是會怎麼看待現在的她。

    她的耐心都到哪兒去了?雲杉樹枝做成的教鞭呢?換到這個國家,有沒有紅千層或者桉樹枝做成的教鞭呢?她很清楚五個孩子氣的男孩與一個被父親教導得十分勤奮的女孩子之間還是存在天壤之别的,但看到他就這樣若無其事地敷衍了事,她還是覺得很失望。

     對于克萊而言,坐在起居室的這個角落練琴已經成為職責所在,但他很樂意擔起這份責任,至少他試着去學怎麼彈鋼琴。

    等他練完琴,會一路跟着她走進廚房,問出那個隻包含三個字的問題: “嘿,媽媽?” 彭妮會在洗碗池旁停下動作。

    她會遞給他一條格子花紋茶巾。

    她會說:“我覺得,今天應該給你講講那些房子的故事,曾經我以為它們都是紙做的……” “能再講講那些蟑螂嗎?” 她實在忍不住了。

    “那麼大的蟑螂!” 不過,我覺得我們的父母有時也會在心裡琢磨,他們為什麼要過這樣的生活。

    當生活的淩亂細節和挫敗感累積到一定程度時,他們總是會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突然爆發。

     我記得有一年夏天,大雨整整持續了兩個星期。

    我們每天回到家,渾身就像在泥水裡泡過一樣。

    彭妮對我們大發雷霆,用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