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滿一整條長廊的艾比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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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樣的說法也有道理:即便在最糟糕的時光裡也有一些美好的時刻(甚至有一些相當棒的時刻),即便是到他們關系終結的時候。

    還是會有同往常一樣的星期天早晨,她求他在床上讀書給她聽,她會親吻他,帶着早晨獨有的氣息。

    邁克爾隻能舉手投降。

    他會很開心地讀起《采礦工》,但讀之前會用一根手指撫摸上面的刻字。

     她會說:“你再告訴我一遍那個地方是哪裡?就是他學習有關大理石和石刻知識的地方。

    ” 他會很平靜地回答。

     那個城鎮叫作塞提涅亞諾。

     又或者,她說:“給我念念書裡是怎麼講《奴隸》的吧。

    ” 第二百六十五頁: “他們狂野而扭曲——尚未成形、并不完整——但他們依然身形巨大、永垂不朽,看上去似乎會堅持為了永恒而戰鬥。

    ” “為了永恒?”她會滾到他身上,親吻他的肚皮;她總是很喜歡他的肚子。

    “這裡是不是印錯了,你覺得呢?” “不,我覺得他就是這個意思。

    他賭我們覺得這裡是犯了個錯誤……就像《奴隸》一樣,很多人認為它是不完美的。

    ” “嗯……”她親了又親,親遍了他的肚皮,一直親到他的肋下。

    “我愛極了你這麼做的樣子。

    ” “做什麼?” “為自己熱愛的事物據理力争的樣子。

    ” *** 但他卻無法為了她而抗争。

     至少,不能以她所希望的方式為她抗争。

     講句公道話,艾比·鄧巴并不是個惡毒的人,隻是當時間逐漸流逝,好時光越來越短,一切變得愈發明晰起來:每一天,他們的人生都在駛向不同的方向。

    更準确地說,她一直在變,他卻停留在原地。

    艾比從來沒有針對他或者攻擊他。

    一切隻是慢慢變得不夠牢靠,隻能勉力維系。

     回首往事,邁克爾還記得一起看電影的那些時光。

    他記得每個周五的晚上,全場觀衆都會随着電影大笑起來,他也會跟着大笑,而艾比就坐在一旁看着屏幕,不為所動。

    然後,當整個電影院的觀衆都陷入一片死寂,艾比卻會因為某個鏡頭、某個私密的場景微笑起來,仿佛那一刻她與屏幕心意相通。

    如果在她笑的時候,他也能跟着一起大笑,或許就會一切安好了—— 但他讓自己不要再這樣想了。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電影和味同嚼蠟的爆米花本身并沒有加速這段關系的終結,不是嗎?不,一切是漸漸堆積起來的:兩個一拍即合的人一起并肩前行,一直走到了路的盡頭,然後背道而馳。

     有的時候她會與工作中的同事一起回家。

     他們的指甲幹淨整潔。

     男人女人都是如此。

     他們所在的地方距工地相隔千裡。

     邁克爾常常在車庫作畫,他的雙手不是沾滿粉塵就是塗滿顔料。

    他用水壺煮咖啡,而他們喝咖啡機磨出來的咖啡。

     至于艾比,她的頭發剪得越來越短,她的笑容像例行公事一般,所以到了最後,她終于鼓足勇氣離開了。

    那時,她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碰碰他的手臂,點評幾句或是開個玩笑。

    她也還是會沖着他擠眉弄眼或是會心一笑——但漸漸地越來越無法令人信服。

    他很清楚再過一陣子,他們甚至會同床異夢。

     “晚安。

    ” “我愛你。

    ” “我也愛你。

    ” 通常,他會再從床上爬起來。

     他會走到車庫,繼續作畫,但他的雙手格外沉重,就好像糊上了一層水泥。

    他總是會帶上《采礦工》,沉浸在故事中仿佛就是治病的良藥,每個詞句都暫時舒緩了痛苦。

    他會這樣一邊閱讀一邊工作,直到眼睛灼燒起來。

    他漸漸發覺了真相。

     他與博那羅蒂同在。

     但這個房間裡隻有一個天才。

     也許他們能吵架就好了。

     也許這正是他們之間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