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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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

    ” “好,那就這樣吧,我覺得你應該沒問題。

    現在黨内一片七零八落,我不覺得他們有時間對付一個開電車的老頭。

    現今這些日子,要對什麼事情下定論是很難的,但是這一點我還是有把握的。

    ” 後來她說,就是在那個時刻,塔德克透過松樹林向外望去,看着那一排排的燈光。

    “他對你而言是個好父親嗎?” “是的。

    ” “他聽到你的聲音會高興嗎?” “是的。

    ” “好吧,接好了。

    ”他轉過身,扔給她幾個硬币,“代我向他問好。

    ”然後他轉身離開。

     這次電話交流翻譯過來就隻有十個詞。

     “哪位?” 沒有回應,聽筒裡隻有電流聲。

     他又重複了一遍。

     那個聲音,像水泥、岩石一般堅硬。

     “哪位?” 她迷失在山邊的這片松樹林中,她的指關節繃緊泛白。

     “犯錯者?”他問道,“犯錯者,是你嗎?” 她想象着他站在廚房裡,旁邊是擺了三十九本書的書架——她把頭倚在窗戶上,不知怎的說了聲“是的”。

     然後輕輕地挂掉了電話。

     群山瞬間滑出了視線。

     然後值得一提的就是那首歌。

    幾個月之後,某天晚上,在招待所裡。

     月光灑在玻璃上。

     這一天是她父親的生日。

     在波蘭,命名日比生日更重要,離開了那裡後,一切都變得更艱難了。

    她甯願這一天偷偷溜走,或把這一天讓給另外一個女人。

     他們沒有伏特加,但這個地方幸好還有其他烈酒。

    一個擺滿玻璃杯的托盤被端了出來。

    當大家分發玻璃酒杯時,主人舉起了自己的酒杯,然後望向客廳裡的珀涅羅珀。

    大概有十幾個人聚在這裡。

    當她聽到别人用她的母語說出“向你的父親緻敬”幾個字的時候,她隻好擡起頭,露出微笑,勉力克制才讓自己沒有當場崩潰。

     在那個時刻,還有另一個男人站在那裡。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塔德克。

    他開始唱起歌來,歌聲憂傷而又優美。

     Stolat,stolat,niech?yje,?yjenam.Stolat,stolat,niech?yje,?yjenam... 歌聲響起時,一切變得讓人再也無法承受。

     從她前幾天撥出那通電話開始,這種情緒就在慢慢累積,她現在再也無法壓抑自己。

    珀涅羅珀站在那兒,唱着歌,但她内裡有些東西正在坍塌。

    她唱着自己祖國這首歌頌幸運與友誼的歌,同時,她也在問自己怎麼就這樣丢下了他。

    她唱出的歌詞飽含愛意,但也能聽出些自我厭惡的情緒,以至于當整首歌唱完後,他們中很多人都哭了起來。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見到家人。

    他們是應該心懷感激還是自責?他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當下發生的一切已經不再受自己控制。

    一切已經開始,隻能邁步走向終點。

     有必要特别解釋一下,那首歌開場部分的歌詞大意是: “一百年,一百年, 願你活過一百歲。

    ” 她這樣唱着,心裡卻明白他活不了那麼久。

     她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對當時的珀涅羅珀而言,讓自己不再重溫當時的感受,不再陷入當時的情緒,是很難的,特别是像這樣悠閑的時光,更讓人難以忘懷。

     每個人都對她那麼好。

     他們那時都很喜歡她——她的安靜,她猶豫不決時優雅的樣子。

    他們管她叫生日女孩,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在背地裡這麼稱呼她。

    時不時地,大家,特别是男人們,會在她打掃衛生、洗衣服或者是幫小孩子系鞋帶時,用各種不同的語言直接喊出來。

     “Dzi?ki,Jubilatko.” “VielenDank,Geburtstagskind.” “Děkuji,Oslavenkyně...” 謝謝你,生日女孩。

    他們這樣說着。

     每當這時,她都會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 在此期間,她所能做的隻有等待,所擁有的隻有對父親的回憶。

    有的時候,她感覺就算沒有他,好像也可以将就着過下去,但這都是情緒消極時的感受,這種時刻,冷雨總會從山的方向刮過來。

     在那樣的特殊日子裡,她工作得更久更賣力。

     做飯,打掃衛生。

     洗碗洗盤子,更換床單。

     最後,經過九個月充滿悔恨、期待、沒有鋼琴陪伴的日子,終于有一個國家同意了她的申請。

    她坐在自己的床鋪旁,手裡拿着那個信封。

    她望向窗外,眼神放空,玻璃上蒙了一層白色霧氣。

     即便是現在,我的眼前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她坐在那裡的樣子,就那樣坐在經常出現在我想象中的阿爾卑斯群山裡。

    我眼中的她還是她曾經的樣子。

    克萊也曾有一次這樣描述她: 未來的彭妮·鄧巴排隊進入了新的隊列,飛向遙遠的南方,某種程度而言,也可以說是筆直地飛向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