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克萊的方式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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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好像已經準備去調撥無線電收音機了。

    “快點兒吧,湯米,就當幫我們個忙,把它從那裡弄出來。

    ” “過來吧,小妞,别在那裡搞破壞了。

    ” 亨利一隻手插在兜裡。

     抓着滿滿一手硬币。

     “克萊,給你,我們在山上見。

    ” 兩個男孩開車,另一個跑步。

     一個腦袋探出窗外。

    “喂,克萊!” 他繼續向前沖。

    他沒有扭過頭去,但聽得清清楚楚。

    同樣的話,每次都一樣。

     “盡可能買點雛菊,這是她的最愛,你沒忘吧?” 就好像克萊自己不知道一樣。

     車子開了出去,打着閃光燈。

    “還有,别計較價錢!” 克萊跑得更快了。

     不一會兒,他就跑到了山頂。

     最開始的時候是由我來訓練克萊,然後是羅裡,如果說我用的是老一套的傻乎乎的正經訓練方法,羅裡則是選擇了狠揍的方法,但從未能打垮他。

    至于亨利,他為此制訂了一整套計劃——他是為了現金才接手這活兒的,但也是因為他确實喜歡做這件事,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親眼見證了。

     這套計劃從一開始就十分簡單直接,但又令人震驚: 我們可以告訴克萊該怎麼做。

     他會一一照做。

     我們可以折磨他。

     而他會忍受住折磨。

     亨利會把他一腳踢到車外,因為他見過那些冒雨走回家的家夥,而克萊會下車開始慢跑。

    然後,當他們開車經過,大喊着“别這麼慢吞吞的!”時,克萊就會跑得再快一些。

    湯米,像所有愧疚的罪犯一樣,會從車後窗向後張望,克萊會一直盯着車子,直到它消失在視線之外。

    他看着那些頂着糟糕發型的頭漸行漸遠,越來越小,就是這麼一回事。

     看起來似乎是我們在訓練他。

     但實際上,這還差得很遠。

     漸漸地,我們彼此之間說的話越來越少,各種訓練方法越來越多。

    我們都知道他想要什麼,但卻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

     克萊·鄧巴如此訓練到底是為了什麼? 六點三十分,郁金香擺在腳邊,他向前傾着身子,沖向墓園圍欄。

    這個地方地勢頗高,風景不錯。

    克萊喜歡這裡。

    他看着太陽,看它在摩天大樓之間吸收養分。

     無數的城市。

     這座城市。

     山下,車流像羊群一樣朝着家的方向緩緩移動。

    交通信号燈閃動着。

    謀殺犯來了。

     “有人嗎?” 克萊沒說話,隻是用力地握緊圍欄。

     “年輕人?” 他看過去,那裡有個老女人指着某個地方,吧唧着嘴唇,一定在吃什麼美味的食物。

     “你會介意嗎?”她有一對不成形的眼睛,穿一件破舊的裙子,還穿着長筒襪。

    仿佛這熱氣對她而言不足為道。

    “如果我想要那些花裡的一朵,你會介意嗎?” 克萊看向她那深深的皺紋,眼睛上方還有很深的一道皺褶。

    他遞給她一朵郁金香。

     “謝謝你,謝謝你了,年輕人。

    這都是為了我的威廉。

    ” 男孩點了點頭,跟着她進入墓園敞開的大門。

    他穿過一排排墓碑。

    他來到了那裡,一會兒蹲下,一會兒站起,一會兒雙臂交叉于胸前,一會兒面對着傍晚的斜陽。

    他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之後,亨利和湯米才來到他的兩側,還有那隻狗,它吐着舌頭。

    他們一起站在了墓碑前。

    每個男孩都站在那裡,沒精打采但又站得筆直,雙手插在口袋裡。

    當然,如果這狗身上有口袋,它也一定會把兩隻爪子伸進去的。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墓碑以及墓碑前擺放的花束上,這花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慢慢發蔫。

     “沒有雛菊嗎?” 克萊看了過去。

     亨利聳了聳肩。

    “得了吧。

    湯米。

    ” “我怎麼了?” “把它交出來吧,輪到他了。

    ” 克萊伸出手。

    他知道該怎麼做。

     他拿過希恩先生牌清潔劑,在金屬闆上噴了噴,然後他接過一件灰色T恤的半截短袖,把墓碑擦了又擦。

     “你有地方沒擦到。

    ” “哪兒?” “你瞎了嗎,湯米?就在這兒,這個角落,看看這兒,你的眼睛是被塗上油漆了嗎?” 克萊一邊看着他們講話,一邊一圈圈地把它擦亮,整段袖子都變成了黑色:都怪這個城市吐出的髒氣。

    他們三個都穿着無袖汗衫和舊短褲。

    他們三個都繃緊了下颌。

    亨利朝湯米眨了眨眼。

    “幹得漂亮,克萊,該走了,是吧?咱們可不能在關鍵大事上遲到啊。

    ” 湯米和狗率先跟着離開,總是這樣。

     然後才是克萊。

     他趕上他們後,亨利說道:“好的墓園造就好的鄰居啊。

    ”講真,他這些無厘頭的話總是沒完沒了。

     湯米說:“我讨厭來這裡,你知道的,不是嗎?” 那麼克萊呢? 克萊——總是沉默着,或微笑着——隻是轉過身,仿佛最後一次,凝視着陽光照耀下的那一片片雕塑、十字架和墓碑。

     它們看起來好像是給亞軍頒發的獎杯。

     每一個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