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蕩蕩的街道(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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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家庭組成的洪流不停地湧向聯合車站,亨利迎着人潮逆流而行。

    絕大多數人都在步行,有的推着行李車,有的推着獨輪車,上面都堆滿了重重的行李。

    寥寥可數的幾輛汽車和卡車緩慢地挪動着,車蓋上、窗格上和車頂上綁滿了行李箱包。

    當這些家庭收拾好他們的财物,帶着他們的家人,出發前往軍隊的安置中心——岡部先生所說的和諧營時,任何平台都成了行李的堆放點。

     亨利望向無盡的人流。

    他不知道該去哪裡。

    他隻想離開,無論去哪裡都行。

     今天肯定不能再去學校。

    因為遲到而面對同學的嘲弄,和忍受他們的快樂一樣恐怖——他們的歡快和滿足,來自于惠子的家庭還有她的所有鄰居都被帶離這個城市。

    他們所有人都會微笑。

    在與他們憎恨的敵人作戰的家庭陣線上,他們赢得了勝利。

    雖然這些敵人和他們說同樣的語言,從幼兒園開始就和他們一起說着對美國的效忠誓言。

     當然,在内心深處,亨利并不知道現在學校是不是還開着。

    市中心的騷動好像造成了一種節日的氣氛——怪異的、狂歡節般的慶祝活動。

    不知哪裡的電唱機正響亮地放着《星條旗永不落》——和日本人的愁郁、靜靜的哀傷形成鮮明對比。

     亨利從火車站離開的時候,被抓逃課學生的曠課檢查員逮住的可能性似乎很小。

    太多事情在發生,街上的人也太多太多。

    商店關門了,辦公室職員都停下手頭的事情,圍觀這場騷動。

    離開的人們。

    圍觀的人們。

    街上的士兵看上去都忙于完成任務——把那些衣服上挂着标簽的人聚到一起。

    他們大聲喊着指令,讓人們好好排隊,偶爾吹哨子,提醒那些隻會說很少英語甚至不會說英語的人。

     亨利随意地閑逛着,發現自己沿着梅納德大街,來到了日本城的邊上。

    他看見謝爾登坐在一張路邊長凳上,用一個保溫杯喝着黑咖啡,薩克斯盒子夾在他的兩腳之間。

    謝爾登擡頭看亨利,搖着頭——日本城剩下的居民正在往外走。

     “對不起,亨利。

    ”謝爾登說,他吹着咖啡,想讓它冷卻下來。

     “不是你的錯。

    ”亨利說,坐到他身邊。

     “還是對不起。

    你無能為力,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他們會平安無事的。

    戰争很快就會結束,他們會回來的。

    等着吧。

    ” 亨利甚至做不到勉強自己點頭同意:“如果他們把他們送回日本了怎麼辦?惠子連日語都不會說。

    那麼,她會遇到什麼情況?她在那裡比在這裡更容易被當成敵人。

    ” 謝爾登把咖啡遞給亨利,亨利搖搖頭推辭了。

    “我對此一無所知,亨利。

    我說不好。

    我隻知道,任何一場戰争都會有結束的時候。

    這場戰争也會有結束的時候。

    然後,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謝爾登蓋上保溫杯的蓋子,“要我送你去學校嗎?” 亨利茫然地瞪着前方。

     “回家?” “我過會兒再回家。

    ”亨利搖頭說。

     謝爾登望向街道,好像在等一趟遲來的,甚至可能永遠不會駛來的公共汽車:“那麼,跟我來吧。

    ” 亨利連問都不問,就跟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