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國人(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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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沉了美軍軍艦亞利桑那号,而是因為在過去四年中他們一直不停歇地轟炸重慶。

    亨利的父親從沒去過那裡,但他知道蔣介石的這個戰時陪都已經成了有史以來受轟炸最為慘重的城市。

     謝爾登贊許地點着頭,敲敲亨利的書包上挂着的鐵飯盒:“今天的午餐是什麼?” 亨利把午餐盒子遞給他:“和往常一樣。

    ”一個雞蛋橄榄三明治,胡蘿蔔條,還有一個蘋果梨。

    他的母親至少還是好心地給他裝了一份美式午餐。

     謝爾登笑起來,露出一顆巨大的包金牙:“謝謝你,先生,祝你今天過得愉快。

    ” 從到雷尼爾小學上學的第二天起,亨利就一直把午餐送給謝爾登。

    這樣做更安全。

    亨利的父親因為兒子被耶思樂路的這所全白人學校接收,一直非常興奮。

    這對于亨利的父母來說是一個充滿榮耀的時刻。

    他們不斷地在街頭、市集上向他們的朋友講述此事,周六去秉公堂玩賓果遊戲和打麻将時,他們也滔滔不絕地講着。

    “他們收了他,還給他獎學金。

    ”這是他聽他的父母用英語完整說出的唯一一句話。

     但亨利的感受和驕傲毫不相幹。

    他的情緒很快就超越了害怕,變成了單純地為生存而努力。

    上學第一天,查斯·普雷斯頓為了搶他的午餐,揍了他一頓,這就是他把午餐送給謝爾登的原因。

    不過作為交換,他也會稍稍得到一點回報,那就是在每天回家時從謝爾登的盒子裡拿走一個五分錢的硬币。

    每個星期,亨利都會用他新掙的午餐錢為母親買一束星火百合,那是她最喜愛的花——因為沒有吃她用愛心準備的午餐,他感到有些内疚,所以要用花來補償。

     “你為什麼買花?”她會用中國話問。

     “今天所有東西都特價甩賣。

    ”他會用英語編造一些借口來解釋這一點,以及為什麼他每次去市集跑腿,似乎總能多帶一些零錢回家。

    他故意說得飛快,确信她絕對聽不懂,母親的表情則會從迷惑轉為滿意的接受,點點頭,把零錢放進錢包裡。

    她幾乎聽不懂英語,但亨利能看得出來,她很滿意他讨價還價的本事。

     要是學校的問題也能這麼輕易地解決就好了。

     對于亨利來說,獎學金這個詞和學業沒有半點關系,卻和幹活兒有關。

    幸運的是,他學會了飛快地幹活兒。

    他必須這麼做。

    尤其是午飯前的活兒——因為他總是提前十分鐘下課。

    這十分鐘的時間,隻夠他去到飯堂。

    在那裡,他将系上一條長得蓋住他膝蓋的、漿得硬邦邦的圍裙,為其他孩子分發午餐。

     幾個月來,他已經學會了閉起嘴巴,無視他人的刁難——特别是威爾·惠特沃思、卡爾·帕克斯和查斯·普雷斯頓這幾個惡霸。

     負責做午餐的比蒂太太也幫不上什麼忙。

    她總戴着發網,愛絮叨,她的形象生動地诠釋了亨利最喜歡的一個美國詞彙:猛女。

    她用手做飯,準确地說,是用她那雙髒兮兮的、布滿皺紋的手去量一切的東西。

    她粗壯的小臂則說明她壓根兒不需要什麼電動攪拌器。

    但是,就像狗舍裡的狗不願意在睡覺的地方解決大小便一樣,她從來不吃自己做的飯。

    她總是帶午餐來吃。

    亨利一系上圍裙,她就會扯掉發網,帶着她的午餐桶和一包“好彩”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飯堂“獎學金”意味着亨利永遠别想找到時間休息。

    當最後一個孩子吃完之後,他會去儲藏室裡吃一些糖水桃罐頭,孤零零一人,周圍是堆得小山般高的番茄醬和什錦水果罐頭。

     [1]類似《貓和老鼠》的另外一系列動畫片中的角色,赫爾曼是鼠,卡尼普是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