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李(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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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

    他把視線從相冊上移開,看到馬蒂端着一個高腳杯,裡面盛滿冰綠茶,慢悠悠地走進來。

    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以後,他移到他母親留下的那張破舊的人造革躺椅上,正對着亨利。

    亨利呢,倒是很高興看到埃塞爾曾經的位置又有人占據……無論是誰都好。

     “那是最後一點綠茶了吧?”亨利問。

     “沒錯,”馬蒂說,“這最後一杯留給你,老爸。

    ”他把杯子放在亨利邊上的綠玉色杯墊上。

    這讓亨利意識到,自葬禮以來的這幾個月裡,他是何等衰老和悲觀。

    不是馬蒂的問題。

    是他自己的問題——他需要多出去走走了。

    今天是一個好的開始。

     即便這樣,他也隻是含糊地說了一句“謝謝”。

     “很抱歉我最近沒怎麼回家。

    期末考試折磨得我都要喘不過氣了。

    你和媽千辛萬苦掙錢送我進了一流大學,我不能讓那些錢白交。

    ” 古舊的暖氣爐停止了轟隆隆的工作,屋子裡冷了下來,亨利卻因為内疚而臉紅了。

     “對了,我給你帶了一點小東西,表達我的謝意。

    ”馬蒂遞給他一個小小的鮮紅色利是封,正面裝飾有凸起的閃光金箔。

     亨利雙手接過這份禮物:“紅包——你是還我錢嗎?” 他的兒子笑着挑挑眉毛:“差不多。

    ” 裡面是什麼并不重要,亨利已經因為兒子的這份心意而變得有些局促。

    他摸了摸金色的封條。

    上面印的是漢字“福”。

    打開來,裡面是一張疊起來的紙,是馬蒂的成績單,他得了完美的4.0分。

     “我是以‘優等生’[1]身份畢業的,也就是說,我是帶着最高榮譽畢業的。

    ” 一片靜默,隻有靜音的電視發出嗡嗡的電流聲。

     “怎麼了,老爸?” 亨利伸出生滿老繭的手,用手背擦擦眼角。

    “也許下一次,我就可以向你借錢了。

    ”他說。

     “如果你想要完成上大學的心願,我很願意為你付錢,老爸——我會讓你拿到獎學金的。

    ” 獎學金。

    這個詞語對于亨利來說有特殊的意思,并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完成大學學業——盡管那也是原因之一。

    1949年,他從華盛頓大學退學,成為一名繪圖員學徒。

    波音公司提供的這個項目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是在内心深處,亨利知道他退學的真實原因——一個令人痛苦的原因,那就是,他難以适應。

    過去那些年裡遺留下來的孤立感在作祟。

    這樣的感覺,并不算是什麼攀比心理,更像是被同伴排斥。

     他低頭看着他的六年級紀念冊,想起了這個學校裡他恨過和愛過的一切。

    奇怪的面孔在他的頭腦中一遍又一遍地翻滾,就好像古舊的紀錄片一般。

    校園裡敵人不友善的目光,和紀念冊裡照片上他們無邪的笑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巨大的班級合影旁邊一欄裡是一份名單——那些“不在合影中”學生的名單。

    亨利在這一列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确實不在那一排排綻放笑容的孩子當中。

    但是那天他在那裡。

    一整天都在。

     [1]原文為拉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