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尼克的父親為何變成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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産黨做事的,她是女特工你知不知道?迷途知返,小子,你還年輕,别迷迷糊糊丢了性命。

    上個月我們駐外武官在自己官邸被郵包炸彈炸了。

    許多不同來源的線索證明這對母女涉入極深。

    你弄明白沒?我不能再透露更多了。

    總之這地方你别再來了,這次俺先用好話勸着,下次槍子兒就不長眼了……“懲奸行動”就要開始了…… 圖尼克的父親不發一言等那人咕突咕突說完,像打量一隻市集上猶豫不決要不要買下的騾子或牛犢,最後做了決定,他說: “我父親出多少銀子雇你?我加倍給你。

    ” 那段時期圖尼克父親和那女孩的戀情可說進入白熱化,他們像學堂裡那些不知如何表情達意的清純學生,光是在蜜蜂成群飛舞的花架下手指接觸到對方手指便像觸電一樣激動幸福欲死,他們在印度老人、小孩在其中洗滌泡澡同時有哭哭啼啼的寡婦們把死屍燒成的白色骨灰撒入其中的河流岸邊說着年輕動人無有未來的迷糊昏話。

    他們置身在這個賤民、船夫、拾糞者、乞丐、燒屍人……所有人皆安靜絕望在自己的種姓抽屜裡慢速活着的國度裡,像兩隻年輕的新鬼,到處遊晃,不投胎到他們各自該去的角色。

    事實上,包括圖尼克的祖父和圖尼克父親自己,都沒意識到一個曆史性的意義:這是他們這一族,最後一個可以和有相同身世記憶的滅絕之族,相戀、交纏身軀、低訴衷曲且互相理解那别族人不可能理解的巨大哀愁、婚配繁衍純種流浪者後代,加入那種姓花園新品種學名的最後一次機會。

     回到前頭所說的“基因内建毀滅程序”,所以圖尼克的祖父在事情的起始其實多慮了,包括他自己、他的祖先,以及他的後代們,毋須規訓與懲罰,總會在一種神秘時刻開啟那毀滅自己摯愛或生命中最重要事物的機鈕。

    那個傷害與殘忍的天性從來由内部引發而非靠外力。

    不是不報,時機未到,确定時間不可考,但大約在一九六〇年代,韓戰後的美軍第七艦隊進駐太平洋西側及八二三炮戰确定劃分海峽中線為國共兩政治集團的對峙、冷戰、互不越界的暫時穩定。

     也許我們懷疑,關于這一對年輕不幸戀人的愛情現場,是否囿限于我們對那時代人們心靈活動的理解匮乏,我們不能理解某些古老道德或禁忌在他們靈魂中能執行多大的束勒力量,我們不能理解他們緩慢的時間感知可能一年承受的外界訊息不比我們如今一日内自電視、網絡、八卦或财經雜志所收到的繁複龐雜,我們從地鐵車廂廣告、色情網站、女性購物DM或減肥廣告、綜藝大哥調戲剛出道幼齒女星漫不經心漂浮過視覺印象的女人臂膀、胸脯、小腿、腰臀、肚腩……可能讓那個年代最見多識廣的浮浪纨绔公子噴鼻血承受不了那官能鋪天蓋地的刺激,我們用我們貧乏但碎嘴的無意義打屁來想象他們視語言為神聖物,将情人獨處時的漫長沉默無比敏感珍惜地保護的時光,我們以足踝上的一枚刺青、曾在二十五歲前獨自去過哪些國家哪些城市、收藏的哪一套絕版的禦宅族夢幻逸品漫畫、迷戀歐洲哪一個冷門樂團主唱、上過哪些怪裡怪氣的嗑藥女孩、如數家珍日本幕府時期某一位将軍的生平與野史、曾經連着五年趕場國際影展一天看五部世界各國獨立制片電影,或是參加某個世界昆蟲迷俱樂部、能分辨世界五大酒莊不同年份哪支紅酒的等級和口感……種種種種,區别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而無法同情理解包括圖尼克父親和那女孩那一代的年輕人,在灰蒙單調的場景中害怕自己無法成為某個抽象群體内部一分子的對孤獨的厭憎和恐懼,我們常把電影鏡頭的視覺經驗移借到我們生活其中的真實,某些時刻,那其實不存在的哀怆配樂或O.S.會在我們心底響起,我們站在街道中心、市場、騎樓、天橋上、坐在咖啡屋裡,會有某一瞬刻自己停住不動但周遭的人車繼續慢鏡頭流動,或者某些時刻我們覺得整條街像凡高畫中的麥田在一種郁藍和亮黃中旋轉,或是一整條行道路像着火那樣熊熊翻無着耀目的紅光,我們像實驗課青蛙解剖桌旁的初中生那樣細節精确地讨論女人的G點、陰道、繩縛SM微妙轉換的權力控制關系、潮吹、嗑藥後的尖銳強光與所有靜物家具邊角變得液态且柔和的至福之境,我們毫無炫學意味地閑扯Discovery上看來的肯尼迪在座車被刺殺那天槍手藏匿之建築高度、狙擊槍口徑、彈道與現場動态模拟,俄國末代皇室在地下室集體被處決之懸案及一世紀後在礦場掘出的女性頭骨經鑒定是否即安娜公主本人,世界最頂級的大飯店或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