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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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才邊打招呼邊走了過去。

     果然來得太早,加上我們隻有十來個客人。

    前面先到的幾個人則主動代替主人招呼我們,給我們安排座次,斟茶勸食。

     這片空地上已經鬧騰了一整天了,主婦們非常辛苦,現在都休息了。

    幾乎沒人(隻剩這幾個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來招待晚上參加舞會的客人。

    我們隻好反客為主,自己照顧自己。

    反正什麼都是現成的,柴給劈好了一大堆,牛奶也預備了許多,水源就在附近。

    卡西在席間坐了一小會兒,就出去幫着洗碗、燒茶。

    坐在席面最右邊專門伺候茶水的位置上的女孩叫莎瑪,也是剛到不久的客人。

     席間還有一個活潑大膽的姑娘叫賽裡古麗,很會說幾句漢語。

    一會兒叫我姐姐,一會兒叫我嫂子,不停問這問那,油嘴滑舌地開玩笑。

    我被逗得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略微怅然地想:為什麼卡西一點兒像樣的漢語也不會說呢?要是能和賽裡古麗這樣的姑娘生活在一起該多麼快樂、順暢啊……轉念又想:不對,還是卡西比較好。

    人嘛,的确亂七八糟了些,但身上那股橫掃千軍、所向披靡的可愛勁兒,不是誰都能有的。

     臨近午夜,越來越冷。

    我雖然穿着厚毛衣、羽絨外套和羽絨坎肩,但就跟什麼也沒穿似的,牙齒咔嗒咔嗒不停打戰。

    真不敢想象卡西和斯馬胡力現在又是什麼感覺……席間所有的姑娘穿得都很單薄,一個挨一個緊緊擠坐一堆,全部集中在北面的牆架下。

    我不管認不認識,也不顧一切擠了進去,被兩個胖姑娘左右夾着,身上倒是舒适了許多,但雙腿卻頓顯空空落落,手腳冰涼。

    隻好拼命喝熱茶,然後不得不頻繁上廁所。

     這種冷,真是冷得令人灰心啊。

    轉場冒雨跋涉時,雖然也冷,但那時至少是白天,空氣溫度高多了。

    而且那種行為是有目标的,終歸是一直向前行進,總算有信念可持。

    而眼下這種冷,無邊無際,無着無落,無依無靠……不知道接下來大家要幹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女孩子擠在一個角落裡,男孩子擠在另外一邊的角落,房間裡彌漫着奇異的竊竊私語。

    雖然滿室擁擠着語言,卻沒有特别突兀的大嗓門。

    我數了一下,共有十五個男孩和八個女孩,後來又來了幾個,大都是與卡西相仿的年紀,小得令人憐惜。

    天啦,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真丢人,這樣的場合中統統都是渴望戀愛的小孩子嘛……這樣的宴會,不但不會有大人出席,連主人一方都沒有大人出面的。

    于是乎,寒冷再加上尴尬,我就隻好更加拼命地喝茶,然後不得不更加頻繁地上廁所。

     所謂廁所,就是我們到來之前長久停留的那座小山坡陰影處。

    月亮滑向中天最高處,月色更加明亮了,四周景物也更加清晰透亮。

    世界裡原先寬廣鋪展着的陰影如今收斂至最狹窄的面積,但也更為黑暗堅固了。

    草地翠綠,天空悠藍,眼前世界像是奇異的白天。

     這個晚上我大約喝了二十多碗茶,同樣,上了至少二十次廁所。

    一點點注意着月亮角度的偏斜和世界的伸展、收縮,經曆着荒野之夜的越來越明亮,到越來越沉暗,再到突然間的天亮。

     零食吃到十二點時,準時開宴,一盤一盤熱騰騰香噴噴的羊肉端了上來。

    唉,實在太好吃了!但出于矜持(在場的女孩莫不如此),我和卡西都沒怎麼吃(心裡默默流淚)。

    我倆坐在氈房左邊的次席,席間全是女孩,隻坐着一個男孩,負責為姑娘們削肉。

    這小子學着大人的樣子用匕首不是很熟練地把肉從骨頭上一片片拆下來,扔向盤子四周。

    在寒冷的空氣裡,肉塊很快就涼透了,盤子裡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堅硬的油脂。

    這時有人把角落裡的幾箱啤酒和一箱全汁紅酒打開,每個宴席(一共三席,每席十多個人)發幾瓶,還為不喝酒的女孩額外準備了易拉罐甜飲。

    我也得到一罐,實在不想喝,但盛情難卻,隻好拉開和大家幹杯。

    一小口下肚後,心窩裡最後一點兒熱氣頓時被碳酸氣體毫不客氣地席卷一空。

     幾隻酒瓶空了之後,男孩們的嗓門大了起來,卡西也開始和女孩們熱絡起來,互相親切地通報姓名。

    原來她比我強不到哪兒去,所有人裡她隻認識賽裡古麗,據說是同班同學。

     姑娘們都漂漂亮亮,單單薄薄,皮鞋一個賽一個亮。

    小夥子裡卻隻有斯馬胡力最講究,因為他的衣服最新,且穿得最薄,顯得最體面。

    于是他坐在主席的上位。

    吃肉前大家一緻推選他領着念餐前的禱辭——巴塔。

    我和卡西互視而嗤笑之,但心裡很為他感到得意。

    看不出斯馬胡力在年輕人中間這麼德高望重啊。

     哪怕隻是十多歲的孩子們的聚會,吃肉前還如此鄭重地依從傳統儀式。

    有些感動。

     我驚奇地發現,卡西在燭光下(太陽能的電要省着待會兒放錄音機)比白天漂亮多了,眉目唇齒間說不出的嬌豔。

    平日裡的孩子氣竟消失得一幹二淨,和男孩們說話也大大方方的(看得出來是強作大方)。

    不像在家裡時,一有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