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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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級太太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她似乎是有意要在我面前顯示,我們兩個人的角色和命運已經轉換過來了。

    我環顧四周,人很多,但距離太遠,辨認不清。

    這裡是攝政公園。

    另外那次見面,是年輕的背離者和他的情侶,丁香花的香味,無底的黑暗。

     “他們在哪裡?” 她稍一聳肩:“就我一個人。

    ” “這不可能。

    ” 我們繼續默默往前走。

    她用頭向我示意:林蔭道旁有一張沒人坐的長凳。

    在我看來,她已顯得十分陌生,仿佛她真的來自陰曹地府,那麼冷漠,那麼鎮靜。

     我跟着她走到長凳邊。

    她坐在一端,我坐在中間,臉朝着她,盯着她。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沒有一絲歉意的表示,一聲不吭,這一切都使我感到憤怒。

     我說:“我在等待。

    我已經等了三個半月了。

    ” 她解開頭巾,甩開頭發。

    跟我剛認識她的時候相比,她的頭發又長長了,皮膚也曬黑了。

    我第一眼看見她時,馬上就意識到,被記憶理想化了的莉莉最佳形象把艾莉森扭曲成最糟的形象,這更加深了我的憤怒。

    她的外衣裡面穿的是一件淺棕色襯衫。

    她那套衣服很高檔,康奇斯一定給了她錢。

    她漂亮、可人,甚至沒有……我想起了帕納塞斯山,她的自我的其他一些方面。

    她低頭望着平跟鞋的鞋尖。

     我目視遠方:“我希望一開頭就澄清一件事。

    ”她一聲不吭。

    “我原諒你今年夏天玩的臭把戲。

    不管你出于什麼女性可憐的狹隘報複心理,決定讓我等這麼長時間,我都原諒你。

    ” 她聳肩。

    一陣沉默過後,她說:“但是?” “但是我想知道那天在雅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從那一天以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麼?現在正在發生的究竟又是什麼?” “然後呢?” “走着瞧呗。

    ” 她從手提包裡取出一支煙,點燃,然後把煙整包遞給我,沒有一點友好的意思。

    我說:“不,謝謝。

    ” 她舉目遠眺,目光投向坎伯蘭街上那些頗具貴族氣派的别墅圍牆,攝政公園,奶油色的泥灰牆,有一排排白色雕像的飛檐。

    天空無言而憂郁。

     一隻長卷毛狗向我們跑過來。

    我用腳趕它走開,但是她卻拍它的腦袋。

    一個女人的聲音喊道:“蒂娜,寶貝,過來。

    ”要是在過去,我們定會互做鬼臉表示厭惡。

    她又眺望别墅,我則環顧四周。

    幾碼之外就有别的長凳,有人坐在那裡觀望。

    突然間,擠滿了人的公園仿佛變成了一個大舞台,大家頓時都變成了戴假面具的人,變成了密探。

    我點燃了自己的一支香煙,希望她能看我一眼,可是她不。

     “艾莉森。

    ” 她迅速瞥了我一眼,立即又低下了頭。

    她靜悄悄地坐着,手指夾着香煙。

    似乎什麼也不能讓她開口說話。

    一片懸鈴木樹葉懶洋洋地飄落下來,碰到了她的裙子。

    她彎腰把樹葉拾起來,在花呢衣服上撫平它的黃色葉齒。

    一個印度人走過來,在長凳的另一端坐下來。

    他穿一件破舊的大衣,一條白圍巾,一張瘦削的臉。

    他個子矮小,一副不開心的樣子,透出外國人的膽怯。

    他也許是個服務員,某家廉價咖喱餐館的奴隸。

    我向她挪近了一點,壓低嗓門,硬是把聲音變得跟她的一樣冷。

     “肯普呢?” “尼古,請不要審問我。

    ” 她對我的稱謂稍微有了一點改變。

    但她仍然冷酷而沉默。

     “他們還在監視嗎?他們跟蹤到這裡來了嗎?” 一聲不耐煩的歎息。

     “他們還在監視嗎?” “不。

    ”但她又立刻加以修正,“我不知道。

    ” “這意味着你知道。

    ” 她還是不肯正眼看我。

    她說話聲音很小,幾近厭煩。

     “現在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了。

    ” 長時間的沉默。

     我說:“你不應該當面對我撒謊。

    ” 她摸了摸頭發。

    随着她擡起手腕觸摸頭發,她的臉也往上仰了一點,于是我瞥見了她一隻耳朵的耳垂。

    我有一種義憤的感覺,仿佛我被擋在了自己的财産之外。

     “你曾是唯一讓我覺得永遠不會對我說謊的人。

    你能想象今年夏天的情況嗎?當我收到那封信,那些花的時候……” 她說:“如果我們開始談起過去。

    ”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對她做出的所有親善表示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她腦子裡另有所思。

    我的手在大衣口袋裡摸到一個光滑幹燥的圓形物:一粒當作護身符的栗子。

    那是嬌嬌包在一張奶油太妃糖紙裡送給我的。

    有一天晚上看電影的時候,她跟我開了這麼個幽默的玩笑。

    我想起了嬌嬌,也許此時她就在一兩英裡外的某個地方,和某一個新結識的夥伴坐在一起,随波逐流稀裡糊塗地變成一個成年女性。

    我還想起在黑暗中握着她的圓胖小手的情形。

    我突然想伸手去抓艾莉森的手,但不得不盡力加以克制。

     我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但是她已經作出了決斷,絲毫不為我所動,她扔掉了手中枯黃的葉子:“我是回倫敦來賣公寓的。

    我還要回澳大利亞去。

    ” “那麼長的旅程,就為這麼一件小事。

    ” “同時也來看看你。

    ” “就這麼個看法?” “看我是否……”但是她截住了話頭。

     “你是否如何?” “我本不想來的。

    ” “那你為什麼又來了?”她聳聳肩。

    “如果這與你的意願相悖?” 但是她不回答。

    她很神秘,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必須後退幾步,重新開始,重新對她進行認識。

    她身上某種曾經是免費的東西,就像餐桌上的鹽那樣唾手可得,如今卻被盛在了一個小瓶子裡,變得神聖不可侵犯了。

    但是我對艾莉森畢竟還是有所了解的。

    我知道她會逐漸養成她所愛或喜歡的人的個性和特點,不管她内心如何保持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