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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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如同一個混合體,夾雜着惱怒與迷惘,我和他們擁有相同的語言,相同的過去,這麼多相同的東西,然而卻再也不屬于他們了。

    比無根還糟……無種。

     我又到羅素廣場的那套公寓去看了看,但三樓沒有燈光。

    我便回到旅館,沮喪極了,有如一個很老、很老的人。

     第二天早上我去找經管這所房子的房地産代理商。

    他們在南安普敦街一家店鋪的樓上占據了一排破敗的綠色屋子。

    我認出接待我的職員就是我前一年與之打過交道的那位。

    他記得我,而我也迅速從他那兒獲得了他能提供的一點信息。

    公寓是在七月初租讓給艾莉森的——大約是從帕納薩斯山回來之後十天半個月。

    他完全不知道艾莉森是否住在那兒。

    他看了一下新的租契,受讓人的地址和轉讓人的地址一樣。

     “準是合住的吧,”職員說道。

     原來事情是這樣。

     那我還管什麼呢?為什麼要繼續找她? 但從房地産代理商那兒回來以後,我一整個晚上都在旅館裡等着,希望得到另外的信息。

    第二天我搬到羅素旅館,這樣我隻要走出大門,就看得見廣場對面的房子,等着黑暗的三樓的窗戶亮起來。

    四天過去了,沒有燈光,沒有信件,沒有電話,什麼信息都沒有。

     我陷入一種行動上無能為力的狀态,并因此變得不耐煩和沮喪。

    我想也許他們找不到我了,不知道我在哪裡。

    這麼想令我擔心,而我又因為自己擔心而憤怒。

     見到艾莉森的需要淹沒了其他一切。

    就要見見她。

    把她心裡的秘密勾出來,還有其他我叫不上名的事情也要弄清楚。

    一個星期過去了,時間都消磨在電影院和戲院裡,浪費在旅館房間的床上望着天花闆發呆,等着身邊那無情地保持靜默的電話響起來。

    我差點給布拉尼打電報告訴他我的地址,但驕傲阻止了我這麼做。

     最後我屈服了。

    我再也受不了那家旅館和羅素廣場,還有那永遠空着的公寓。

    我在一家煙店的布告牌上看到一處地方出租。

    在夏洛特街北端,托特納姆考特路另一邊,兩層制衣房上面一個邋遢的閣樓“公寓”。

    房租挺貴的,但房裡有電話。

    房東太太雖然住在地下室,卻顯然是三十年代夏洛特街上波希米亞中的一員,她邋遢、憔悴,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見面頭五分鐘她就告訴我狄蘭·托馬斯曾是這所房子的親密房客。

    “天哪,有時我得打發他睡覺,可憐的家夥。

    ”我不相信她的話。

    說狄蘭過去常在夏洛特街睡覺就如同吹噓說伊麗莎白女王過去常在英國鄉間旅館怎麼樣怎麼樣。

    但我喜歡她。

    “我的名字叫瓊,人人都叫我肯普。

    ”她的智力就像她房裡的陶器和圖畫一樣一塌糊塗,但她的心地是好的。

     在我同意租屋後,她站在門口說:“好吧,隻要我拿得到你的房錢就行。

    随時可以帶你要的人來。

    在你之前的房客是個皮條客,絕對是個可人的小夥子。

    上星期血腥的法西斯主義者們把他逮走了。

    ” “天哪。

    ” 她點點頭。

    “瞧他們。

    ”我環視一周,看到街角裡站的兩個年輕的警察。

     我還買了一輛舊名爵賽車。

    車身壞了,車頂漏水,但發動機似乎還能維持一兩年。

    作為一個盛大的首行式,我載着肯普到一家叫作傑克斯特勞城堡的酒店。

    她狂飲無度,信口開河,但在其他方面她都是我所要且需要的人:熱心腸,近乎強迫症的自述狂,毫不懷疑地接受我對于自己沒有工作的解釋,以她苦澀而溫情的方式使我漸漸認命于住在倫敦,做英國人。

    還有,至少開始時是這樣,每當我的壞情緒襲來時,她都能使我不至于感到太孤獨和遭遺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