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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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舢闆卸完貨還得再開回來,但我隻是想想而已。

    當我聽到赫爾墨斯返回時,趕忙把錢塞進了行李袋。

    他在門口觀望,我隻顧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再次跟着我下樓,仿佛我的一舉一動都得接受他的監視。

     我最後一次環顧音樂室:牆上的釘子,空牆上的痕迹,那兒原來是挂莫迪利亞尼畫作的地方。

    一會兒之後,我已獨自站在柱廊上,聽赫爾墨斯從裡面把音樂室鎖上。

    我聽見小船又開回來了。

    我還是很想沖下去……但是我應該做點實在的事情,而不是象征性的。

    如果運氣不錯的話,也許我能說服村裡的警察小隊長,讓我使用一下海岸警衛隊隊部的無線電台。

    我已經完全不在乎自己是否因為幹了蠢事而出醜了。

    我還抱有最後一線希望——康奇斯又編造了一套新的謊言騙孿生姐妹,讓她們覺得離開小島似乎也有道理。

    我想到他在我面前講她們的壞話,然後又在她們面前講我的壞話,說我也是被他收買的,始終都在對朱莉撒謊……我必須設法跟她們聯系,即使最終隻能發現她們完全像他說的一樣。

    但是在我沒有聽到她們親口說出來之前,我是不相信的。

    我忘不了水中的朱莉,忘不了其他無數時刻的朱莉,她是真誠的;忘不了她的英國人特性;忘不了我們共有的中産階級和大學背景。

    出賣自己,即使是賣給康奇斯這樣的人,也需要做到毫無幽默感、毫無客觀性,做到即使拿正派去換取奢華,拿靈魂去換取肉體,也不會感到失去什麼……但是這樣做不好。

    無論我多麼想用幼稚的英國的懷疑态度去對付腐朽的歐洲的唯利是圖,我還是搞不清楚這個謎:兩個如此令人銷魂的姑娘竟然會接受見不到自己情人的現實,為了康奇斯甘心身居深閨。

    他似乎在智力上控制了朱莉,他擁有财富,兩位姑娘也流露出一種更習慣于過這種豪華生活的神氣。

    我對她們不再抱什麼希望了。

     我聽到赫爾墨斯從那個很少用的門裡走出來,開始鎖門,那門上有一個海豚門環。

    我斷定,我越快采取行動越好。

    我轉身快步向大門走去,從柱廊的邊緣跳到礫石地上。

    赫爾墨斯從門口尖聲喊道: “這裡有給你吃的東西!” 我對他揮了一下手,腳步不停地繼續往前跑;讓食物也見鬼去吧。

    我看到了他的驢子拴在農舍門邊,鼓鼓的袋子已經捆在驢背上。

    赫爾墨斯跑到柱廊盡頭,經過裸露的地面,到了拴牲口的地方,像個白癡一樣唯恐執行康奇斯的命令不夠忠實。

    我從他身邊經過,沒有留意看他,但我似乎看見他從門口的一個陰暗處取出什麼東西來。

    接着我就聽到背後響起了他在礫石地上的匆忙腳步聲。

    我轉過身,氣呼呼地揮手讓他走開。

    但是當我看見他手裡的東西時,我突然停住了腳步,手也在空中僵住了。

     他手裡提的是一隻燈心草籃子。

    以前我們星期天在一起的時候,我在朱莉身邊看到過的正是這隻籃子。

    我的目光從籃子緩慢上移,最後盯着赫爾墨斯的雙眼。

    他把籃子遞得更近些,逗我去接。

    然後他用希臘語說,你應該接。

    自從我認識他以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

     我仍在猶豫。

    後來我扔下行李袋,接過籃子,拉開一看:裡面是兩隻蘋果、兩個橘子,兩個小盒子用白紙包着,系得很好看,盒子下面是一瓶法國香槟,瓶頸上包着金箔紙。

    我翻過一包三明治看它的商标:克魯格。

    我擡起頭來,當時的表情一定像孩子一樣困惑。

    他開口說: “過期了。

    ” 她一直在等我。

     他轉過身,用下巴指向私家海灘東邊的石崖。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希望看到一個人影。

    在寂靜中我聽到了小船從遊艇那裡開回來的聲音。

    這一回赫爾墨斯用手一指,重複了同一句話。

     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為了保存一點尊嚴,我一直走到穿越溪谷的台階上,但是到了那裡就不能後退了,隻好沿台階急速而下,再爬上溪谷的另一邊。

    波塞冬雕像矗立在陽光下,但是這一次不像以前那麼神氣了。

    一張制作簡單的告示挂在一隻伸直的手臂上,在微風中飄動着,有如晾衣繩上一件忘記收下來的衣服。

    它隻表示一隻指示方向的手,但它指的方向正是崖群,中間隔着樹林。

    我越過灌木叢,鑽進了松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