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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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牢。

    一次是謀殺,屬色情犯罪。

    另外兩三次是暴力和盜竊。

    據信他在克裡特島至少介入其他四宗謀殺案,有一宗還特别殘暴。

    德國人入侵時他正在逃。

    後來他在南方的伯羅奔尼撒有許多驚人之舉。

    他似乎不屬于任何有組織的抵抗團體,但他到處殺人越貨。

    至少有兩宗案子已經查明,他劫掠的不是德國人,而是别的希臘人。

    我們還追蹤了跟他并肩戰鬥的幾個人。

    他們有些人說怕他,另一些人明顯欽佩他的勇氣,但其他方面則不敢恭維。

    我在馬尼找到一位老農夫,他曾多次掩護過他。

    他說,他是一個壞人,但他是希臘人。

    我把這句話留作了他的墓志銘。

    ” 我們之間一陣沉默。

     “那些年一定使你的哲學陷入了困境。

    還有你的微笑。

    ” “恰恰相反。

    那種經曆使我充分認識到什麼是幽默。

    它是自由的體現。

    正是因為有自由,才會有微笑。

    隻有完全預先命定的世界才會沒有微笑。

    最後,隻有自己變成受害者,才能逃脫最終淪為笑柄的下場——最終你會發現,平時不斷地從各種事件中溜走,實際上你已經溜出了生活。

    你已經不複存在,也不再自由了。

    古往今來,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以後亦複如此。

    他把話題轉向手裡的文件。

    “最後我想讓你看看安東寫的報告。

    ” 我看到裝訂好的一小疊紙。

    标題頁是用德文寫的。

     “後面附有英文譯文。

    ” 我翻到後面。

    标題是: 關于迪特裡奇·溫梅爾校官指揮的德國占領軍一九四三年九月三十日至十月二日在弗雷澤斯島上進行慘無人道大屠殺的報告 我翻過一頁。

     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九日上午,位于弗雷澤斯島南岸布拉尼岬角的阿戈利斯指揮部第十觀察所四名不當班的士兵獲準下海遊泳。

    十二時四十五分…… 康奇斯說:“讀最後一段。

    ” 我以上帝和我以為神聖的一切東西的名義發誓,上述事件的描述精确真實。

    我親眼目睹一切,但我袖手旁觀,為此我引咎自殺。

     我擡起頭來。

    “一個有良知的德國人。

    ” “不。

    除非你認為自殺是好事。

    但它并不是好事。

    絕望是一種病,和溫梅爾的病一樣嚴重。

    ”我突然想起了布萊克——他說什麼來着,“甯願把嬰兒扼殺在搖籃裡,也不讓他長大了願望得不到實現”。

    以前我經常用這句話來誘騙自己,同時也誘騙别人。

    康奇斯接着說,“你必須拿定主意,尼古拉斯。

    要麼投奔遊擊隊員,那個隻知道一個字的殺人兇手;要麼投奔安東。

    先觀望後絕望。

    或者先絕望後觀望。

    前者是肉體自殺,後者是精神上的自殺。

    ” “我仍對他抱有同情。

    ” “你可以這樣做。

    但是你覺得應該如此嗎?” 我想念艾莉森,我知道我别無選擇。

    我同情她,就像同情出現在幾英尺影片上的那位不認識的德國人一樣。

    這也許是一種羨慕,實際上是一種妒忌,妒忌人家在自己的生活道路上走得更遠:他們兩個人都已絕望至極,無法再觀望下去了。

    而我卻是精神自殺。

     我說:“是的。

    他無法自拔。

    ” “你有病。

    你靠死亡活着,而不是靠生命。

    ” “這是看法問題。

    ” “不。

    是信念問題。

    因為我對你講的這個事件是唯一的歐洲傳奇故事,它代表歐洲的現狀。

    一個溫梅爾校官。

    一個不知名的反抗分子。

    一個安東夾在中間,來不及采取行動自殺了,像個孩子。

    ” “也許我别無選擇。

    ” 他望着我,但沒說什麼。

    當時我感受到他的能量、殘忍、無情,以及對我的愚蠢、憂郁、自私的不耐煩。

    他的仇恨不僅是沖着我的,而且是針對他認為我所代表的一切:在生活中被動、放棄機會,具有英國人的特點。

    他像是一個想改變一切的人,但做不到,為自己的無能而惱怒,隻能找到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出氣,或試圖改變我的看法,或對我表示厭惡。

     最後我垂下了眼睛:“你以為我是又一個安東。

    你是要我做這樣的理解嗎?” “你是個不懂得什麼叫自由的人。

    更重要的是,你對自由的理解越多,你擁有的自由就越少。

    ” 我試圖理解他自相矛盾的說法:“我太急于讨好你是嗎?” “事情并不這麼簡單。

    ”他拿起文件夾,“現在我建議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