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關燈
也許有其淵博的一面,但他的另一面是個狡猾的老江湖醫生。

     我輕聲說道:“你的病人今天晚上似乎正常多了。

    ” “明天她可能還會更正常。

    你千萬别讓假象給騙了。

    ” “這不可能。

    ” “我已經對你說過,明天我将會隐匿起來。

    但是如果我們互相不再見面……下一個周末我還能見到你嗎?” “我會再來的。

    ” “好。

    就這樣吧……”他站了起來,似乎他真的隻是在等待着某一個時刻,我想他是在等朱莉“消失”,離去。

     我一邊站起來一邊對他說:“謝謝你,再一次謝謝你把我迷住了。

    ” 他歪着頭,像個老練的舞台監督,已經聽慣首夜演出後的恭維,沒把我的話認真當回事。

    我們一起走進室内。

    他寝室内牆上兩幅勃納爾的畫微微地閃耀着光芒。

    在門口的過道上,我終于打定了主意。

     “我想出去散散步,康奇斯先生。

    我還不覺得困,想到穆察去走走。

    ” 我知道,他有可能說他要跟我一起去,讓我不可能半夜準時到雕像旁幽會。

    但這同時也是對付他的一個辦法,對我來說則多了一層保險。

    萬一他發現我們偷偷幽會,我可以說隻是偶然相遇。

    至少我沒有瞞他我要出來走走。

     “随你的便吧。

    ” 他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

    我走下樓梯的時候,他注視了我一會兒。

    但是我還沒有走到樓下,就聽見他把門關上了。

    他可能跑到陽台上去聽,因此當我朝北走向進出布拉尼的小徑時,故意把礫石踩得嘎吱嘎吱響。

    但是到了門口,我沒有往下走向穆察,而是往山坡上行五十碼左右,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坐下來,在那裡我可以監視門口和小徑上的動靜。

    漆黑的夜,沒有月亮,但是天上的星星給地上的一切送來了淡淡的星輝,像最柔和的聲音,像毛皮從烏木上擦過。

     我的心跳加快,一方面是因為想到就要和朱莉見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更加神秘的因素,感到自己身處歐洲最奇異迷津的中心。

    此時我真的成了忒修斯,阿裡阿德涅在黑暗中的一個地方等着我,但是等着我的也可能是彌諾陶洛斯。

     我在那裡坐了一刻鐘,抽煙時把紅色的煙頭隐藏起來,豎起耳朵聽,睜大眼睛看,處于高度警覺狀态。

    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人出去。

     十二點差五分,我悄悄溜回大門裡面,往東穿過樹林,向溪谷走去。

    我走得很慢,途中經常停下來。

    我到了溪谷邊,等了一會兒,越過溪谷,沿着小路走向雕像所在的那片空地,一路上盡量不弄出聲響來。

    巨大的雕像黑影出現在眼前。

    杏樹底下的座位空着。

    我站在星光照耀的空地邊緣,情緒十分緊張,因為随時可能有情況發生。

    我瞪大了眼睛往四下裡張望,看看黑暗中有沒有人隐藏着。

    我甚至想到可能是一個男人,藍眼睛,手裡拿着斧頭。

     當地一聲,有人扔出一個石子,打在雕像上。

    我急忙躲進身旁松樹林的黑暗中。

    我看到什麼在動,不久又扔出一塊石頭,這次是一塊卵石,滾過地面,跳到我跟前。

    石頭過處顯出一道白光。

    石頭是從我這一邊更高的地方一棵樹後面抛出來的。

    我知道是朱莉。

     我順着斜坡往上沖,跌了一跤,爬起來繼續跑。

    她站在樹旁邊黑影最濃處。

    我可以看見她的白色襯衫和褲子,她的金發。

    她張開雙臂迎着我。

    我往前跨出四大步,便到了她面前,她立即緊緊把我抱住,我們相擁而吻,熱烈而狂野,持續時間很長,隻有一兩次停下來吸口氣,極端興奮地重新調整擁抱的姿勢,熱吻仍在持續……那時候我想,我終于了解她了。

    她已經放棄了一切僞裝,她充滿了激情。

    她近乎饑渴。

    她讓我把她抱得很緊,同時她也主動抱住我。

    我低聲對她講了一兩句斷斷續續的表示親熱的話,但她把我的嘴捂住了。

    我轉而吻她的手,抓住它,嘴唇沿着手的側面吻至手腕背部的傷疤處。

     一秒鐘之後,我放開她,把手伸到口袋裡去摸火柴。

    我劃燃了一根火柴,把她的左手抓起來看。

    傷疤不見了。

    我舉起火柴。

    她的眼睛、嘴巴、下巴的形狀,一切都跟朱莉一樣。

    但是她并不是朱莉。

    她的嘴角有一些小皺紋,她的神情有點過于警覺,故意裝出放肆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她的皮膚曬得很黑。

    她和我對視了一陣,低下頭去,然後又擡起頭來平視着我。

     “見鬼了。

    ”我把手中的火柴扔掉,又劃燃了一根。

    她馬上把它吹滅。

     “尼古拉斯。

    ”聲音很低,略帶責備,有點怪異。

     “肯定搞錯了。

    尼古拉斯是我的孿生兄弟。

    ” “我以為午夜永遠不會到來。

    ” “她在哪裡?” 我憤怒地說道。

    我真的動怒了,但沒有到我講話的口氣那樣憤怒的程度。

    此時已幹淨利索地進入了博馬舍的喜劇境界,王政複辟時期的喜劇境界。

    我知道,一個人受愚弄的程度是用他的憤怒來衡量的。

     “她?” “你忘記戴傷疤了。

    ” “你真聰明,看出以前的傷疤是化裝的。

    ” “還有你的聲音怎麼也變了。

    ” “這是夜晚的空氣造成的。

    ”她咳嗽。

     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到杏樹下的座位上。

     “說,她在哪裡?” “她不能來。

    别這麼粗暴。

    ” “好吧,她到底在哪裡?”姑娘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