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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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式的維護者。

    他還是個博物學家,是當地頗有名氣的學者。

    他酷愛打獵捕魚,回歸自然。

    他的兩個兒子都背離了他的宗教,至少是在青年時期如此。

    長子亨裡克下海當了船上的輪機員。

    古斯塔夫從事獸醫工作。

    他父親死後,幾乎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教會。

    古斯塔夫開始在特隆赫姆行醫,亨裡克曾和他住在一起,在此期間,亨裡克邂逅了拉格納,并和她結了婚。

    他後來又去航海,但時間不長。

    婚後不久,他出現精神失常,隻好放棄事業,隐居塞德瓦雷。

     “大約有一兩年時間一切情況不錯,但是後來他的行為變得越來越奇怪。

    最後,拉格納給古斯塔夫寫了信。

    他看完信,立即乘船北上。

    他發現,她獨自支撐農場已近九個月,同時她還得照顧兩個孩子。

    他返回特隆赫姆,迅速清理了自己的有關事務。

    從此他擔當起了管理農場和維持哥哥家庭的責任。

     “他說:‘我别無選擇。

    ’我早已對他們之間的關系有所懷疑。

    他可能早就愛上了拉格納。

    當時他們已是如膠似漆難舍難分了。

    他為她盡心盡力不圖回報,她對他忠貞不貳。

     “我表示想知道他哥哥精神病的表現形式。

    古斯塔夫對着那一堆石頭點點頭,開始從塞德瓦雷的時候講起。

    起初,他的哥哥常常到那裡去小住,‘苦思冥想’。

    後來他逐漸形成了一個堅定的信念:總有一天上帝會來訪問他,至少是訪問那個地方。

    結果他過了十二年的隐居生活,苦苦等待上帝的來訪。

     “他從沒回過農場。

    近兩年來他們兄弟之間交談不到一百個字。

    拉格納從不與他接近。

    他的一切需要當然都依賴于他們來滿足,尤其是他幾乎失明之後,可謂禍不單行。

    古斯塔夫認為,他們為他做了些什麼,他已經不完全清楚了。

    他把一切都當成是上天賜給的嗎哪,心安理得,毫無感激之情。

    我問古斯塔夫,他最後一次跟他哥哥講話是在什麼時候——請記住,我們當時是八月初。

    他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臉帶愧色地說,‘五月。

    ’ “此時我發現,我對農場上四個人的興趣已經超過了對鳥的興趣。

    我又看了拉格納一眼,心裡想,她是個有悲劇色彩的人物。

    她的眼睛很漂亮,是歐裡庇得斯式的,銳利,陰郁,有如黑曜石。

    我同時也為兩個孩子感到難過。

    他們像在試管中培養起來的病菌,在純粹的斯特林堡式憂郁環境中長大,并且永遠擺脫不了這一環境。

    二十英裡之内無鄰居,五十英裡之内沒村莊。

    我頓時明白古斯塔夫為什麼歡迎我的到來。

    他在一定程度上依然保持清醒,對事情有自己的看法。

    當然,他也有精神失常的一面:他愛他的嫂嫂,那是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

     “像所有的年輕人一樣,我自視甚高,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而且我經過醫學訓練,學到了那位維也納紳士的知識,當時他尚未被大多數人熟知。

    我立即認清了亨裡克的綜合症狀——是肛欲期訓練過度的一個典型病例,跟教科書上講的幾乎一模一樣。

    過分以父親自居。

    由于生活在隐居環境中,情況更加惡化。

    在我看來,情況同我每天觀察到的鳥類行為一樣清楚。

    秘密揭開以後,古斯塔夫談起來也就不勉強了。

    第二天晚上,他對我作了進一步的介紹,證實我的診斷無誤。

     “亨裡克似乎一向熱愛大海。

    這也是他學習輪機的原因。

    但是他後來逐漸意識到,他不喜歡機器,也不喜歡其他男人。

    開始是厭惡機械裝置,後來發展成厭惡人類,但這一過程比較緩慢。

    他之所以結婚,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阻止這種發展傾向。

    他一向喜歡開闊,僻靜。

    這就是他熱愛大海的原因,無疑也是他後來逐漸讨厭被拴在一艘船上,被禁锢在到處有潤滑油、充滿機器轟鳴聲的輪機艙裡的原因。

    要是他能獨自進行環球航行……可是他卻到塞德瓦雷來定居,這一片土地很像大海。

    他的兩個孩子出生了。

    他的視力開始下降。

    他撞倒桌上的玻璃杯,在樹林裡跌跌撞撞到處亂走。

    他的躁狂發作了。

     “亨裡克是一個詹森主義者,他相信神聖的殘忍。

    根據他的理論,他是被特别揀選出來受懲罰受折磨的。

    在惡劣的氣候條件下,在破船上揮汗如雨耗費青春,當他要享受他的回報、他的天堂的時候,一切都從他的手中被奪走了。

    他看不到命運即機會的客觀真理:雖然有很多東西可能對每個人都是不公平的,但是沒有什麼東西對一切人都是不公平的。

    他心中郁積着上帝不公平的感覺。

    他拒不上醫院去檢查眼睛。

    他因缺乏認識客觀真相的能力而狂怒,他的靈魂在燃燒,并把他整個人都點燃了。

    他到塞德瓦雷不是去冥思苦想,而是去發洩仇恨的。

     “不必說,我自然是很想看一看這位宗教狂的。

    這并不完全是出于醫學好奇心,因為我已經逐漸變得很喜歡古斯塔夫了。

    我甚至想向他解釋精神病是怎麼一回事,但他似乎并不感興趣。

    他隻說了一句話:最好是聽其自然。

    我仍然向他保證不到岬角上去。

    問題仍然沒能解決。

     “此後不久的一個刮風天,我沿着河岸朝南走了三四英裡,突然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原來是古斯塔夫在船上叫。

    我從樹林中鑽出來,他向我劃過來。

    我以為他是用漁網在捕茴魚,但他卻說是來找我的。

    他終于想讓我去看他的哥哥了。

    像觀察鳥類一樣,我們必須保持隐蔽,悄悄接近,仔細觀察。

    古斯塔夫解釋說那天最合适。

    他的哥哥同許多将近失明的人一樣,聽覺變得很敏銳,刮風有利我們隐蔽。

     “我上了船,我們劃向岬角末端的一處小河灘。

    古斯塔夫獨自上岸去偵察了一下,很快就回來了。

    他說亨裡克正在薩米人的石室冢墓旁等候上帝。

    此時去看看他的小屋很安全。

    我們穿過樹林,走上一個小山坡,翻過小坡到了南邊,一座古怪的小屋出現在樹林最茂密的低窪處。

    小屋建在地下,隻有三面露出草皮屋頂。

    第四面的地面較低,開了一個門和一扇小窗。

    屋旁有一堆木頭,但是看不出有人居住的其他任何迹象。

     “古斯塔夫叫我進屋去看,他自己留在外面望風。

    屋裡很黑,像修道院的單人小室一樣簡樸。

    一張矮床,一張粗糙的桌子,一個鐵罐裡放着一捆蠟燭。

    唯一能給人帶來一點舒适的東西是一隻舊爐子。

    沒有地毯,沒有窗簾。

    房間裡住人的地方相當幹淨,但是各個角落裡卻堆滿了垃圾。

    幹枯的樹葉、灰塵、蜘蛛網。

    房間裡還有一股衣服沒洗發出的氣味。

    有一本書放在小窗戶旁的桌子上。

    一本很大的黑色《聖經》,字體也很大。

    旁邊有一個放大鏡。

    燭淚成堆。

     “我點燃一支蠟燭看天花闆。

    支撐屋頂的五六根橫梁被刮去了一層皮,刻上兩長行棕色的文字,是《聖經》的兩段引文。

    當然是刻的挪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