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百王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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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相伴,一個珀奴美豔無比,一個龔小三也自機靈可愛,自然惹得人人注目。

     李淺墨自小生長教坊,遭人輕視已慣,今日百王孫之宴,卻是他于稠人廣衆中頭一次大出風頭。

    可惜他極不習慣,心中不免尴尬,好在阿九公也在一旁相随。

     ——如果隻是一名尋常牽馬老蒼頭,擅陪主人入席服侍,未免惹人驚怪。

    但阿九公雖面上皺紋深刻,但氣度凝徐,舉止從容,兼之魏王與豫章王已知他來曆,覺得他有足夠身份如此,所以倒也無人驚怪了。

     一時,應酬揖讓中,李淺墨有什麼疏略之處,自有阿九公代他打點婉轉。

    與人交接居然能如此順心,卻不免讓生小困苦的李淺墨一時都不免有些陶陶然與飄飄然了。

    他隻沒想到魏王今天居然自己如此張揚。

    其實也是他年輕識淺,魏王所謀也大,既然一意要與他交好,動之以利既然不成,當然要揚之以名。

     一時,隻見魏王牽着李淺墨的手,一個王孫一個王孫地與李淺墨介紹下去。

    這些王孫所來不一,東西遙隔,相差何止萬裡。

    李淺墨一時都還記不下那麼多聱牙的名字。

     魏王一旁笑道:“硯兄弟,諸位王子可算渴識足下風采久矣。

    這不,今日這一會,雖是為兄代為張羅的,各位王子卻極是有情,居然都給硯兄弟你備下了一份薄禮。

    不論輕重,卻當真可謂荟萃多方珍異。

    你瞧,那邊堆山填海的,可不都正積堆在那裡。

    ” 這一手,倒叫李淺墨大吃一驚。

    他從小孤獨已慣,最怕承受他人盛情,隻恐無以為報,萬沒料到李泰會暗使諸國王子與自己這麼多厚禮。

    一時擡眼望去,隻見魏王所指方向,一方錦茵之上,盡是奇珍異寶,狼藉滿地。

     他期期艾艾地一時說不出話來,臉漲得通紅,終于露出了一絲生窘之色。

     魏王與他攜手過去相看,随手拿起一兩樣把玩,自有他的屬下在旁邊報出那東西的名目與好處。

     李淺墨來之前即曾想過,所謂“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可再沒想到,此宴豈止是好,還會“好”至如此地步。

    他本不善應酬揖讓,這時更說不出什麼話來。

    倒是魏王知機,也怕他真的開口推脫,竟拿着那些寶物專門介紹給珀奴看。

     珀奴本來天真爛漫的性子,雖與魏王相會過一面,對他印象極端不好,可這時,那個當日可惡之人手裡卻捧着這麼多奇珍異寶,以為都是各國王子送與自己的,一時不由興奮得眩暈了。

    何況魏王低聲沖她笑道:“依我猜,各位王子,大半是聽說硯兄弟身邊有你這樣的絕色佳人,才特特搜羅了各方寶貝來的。

    頭幾日,我聽通譯館的小吏就在說,各國王子,都在找他打聽,問硯兄弟身邊的美人,究竟是何等麗色。

    可以說,今日,他們大多都在候着見你。

    ” 說着哈哈一笑:“隻怕除了當今聖上,天底下隻有你,收受過如此之多的各國王子所送的禮物了。

    ” 珀奴本是最貪愛新奇的性子,被他一番花巧已極的話,早恭維撩撥得滿心歡喜。

     李淺墨立在旁邊,心裡知道,這話明裡是說給珀奴的,終究是要賣自己的好。

    自己何德何能,不過上托了師父的清名,外加結識了些大野英雄,可能更重要的是魏王誤以為自己與衛國公李靖關聯密切,所以才這般不惜卑辭厚禮地結識自己。

     古語有雲:人以國士待我,我自當以國士報之。

    可……他心中畢竟猶還冷醒,暗暗道:所謂國士,難道就是要人如此以“禮”相待的嗎? 哪怕珀奴如此歡喜,他猶在心裡打算着怎麼可以不承魏王這個情,面面周到地把這些禮物都退回去。

     可魏王安排何等高明,這些禮,卻是八方王子所送。

    這個情,他實是不收也得收了。

    李淺墨一時不由得暗暗皺眉,心中苦道:“回去若說給索尖兒聽,他必笑自己:‘天底下怕再沒一個收禮收得如你般苦惱的’。

    ” 他這裡正暗自發愁,卻聽魏王敷衍罷珀奴,轉沖自己笑道:“唉,說起來,諸位王子如此盛情,小兄一則代硯兄弟你歡喜,二則,卻不免為自己苦惱了。

    ” 李淺墨不得不道:“噢,這話怎麼說?” 魏王笑道:“我眼見得這等八方珍異,諸位王子與硯兄弟素不相識,卻都如此相慕,你我至親,難得終于謀面,小兄我倒是送硯兄弟什麼好呢?” 怕什麼就來什麼,李淺墨心中苦笑,面上卻隻能微笑道:“魏王如此擡愛,卻讓小弟大為惶愧了。

    其實,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魏王何必多禮,如必要送,送小弟此等江湖浪子一個‘心安’即可。

    若過承青目,隻怕從此以後,小弟會惶恐得寝食不安的。

    ” 魏王哈哈笑道:“這成什麼話!難不成,素不相識的人仰慕兄弟你,都肯傾心求索佳禮相饋,愚兄反兩手空空不成?你再勿推脫。

    可巧,愚兄近日真真得了一件寶貝。

    這寶貝……” 他有意賣關子,頓了一下方又道:“我敢說,兄弟你隻要聽了,是一定會收的。

    就算愚兄舍不得割愛,兄弟你就是闖進我宅子,搶也要搶去的。

    ” 李淺墨一時不由也愣住了,那是什麼禮?他怎麼會說得如此肯定。

    他暗暗反思自己,隻覺自己像也沒什麼特殊的癖好,就有,也斷未曾在人前流露。

     可李泰說得如此笃定,卻惹得他好奇心起,心中不由連連自問:那卻會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