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百王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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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一遞一遞地就有諸般王子到來。

    其中,李姓王族中的自然最多,如臨川王,缁王子之類;其餘,如漠北東突厥貴族中的褚部王子,鐵勒十五部中如薛延陀、回纥、白霫、卑失、契苾、比悉、何嵯諸部王子,吐谷渾之王子,吐蕃松藩部之王子,西域伊吾、高昌、鄯善、龜茲之王子,連同焉耆、庫車、疏勒、碎葉諸王子,昭武九姓如康、石諸國之王子,琉球、百濟、新羅、高麗之王子……種種說不情、道不明來曆的王族,正鮮衣怒馬,濟濟而來。

     隻見他們人人衣履各異,口音繁雜。

    這其中,有的是在長安城求學的;有的是來長安做人質的;有的卻是戰敗後投降,遷居長安的;有的僅隻是出使……真真醜俊百端,舉止奇異,把珀奴與龔小三遠遠看得呆在了那裡。

     隻聽龔小三低聲笑道:“珀奴姐姐,你今日算見識了這麼多的王子,可論起來,我家的王子是不是怎麼也要在他們中排第一的?” 珀奴本打算狠狠地點頭,可目光一掃,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角,她一時不由有些張口結舌。

     龔小三也看到了,不由低聲道:“咦,幻少師!他也是王子?” 卻聽珀奴柔聲答道:“當然,他是昭武九姓中畢國的王子,名叫畢栗,從小就來長安城做人質的,他怎麼不是王子?” 龔小三似乎不待見她這等輕聲軟語的樣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畢栗?那豈不是樣樂器?哇嗚哇嗚的,隻能用來吹着哄小孩兒的?” 他為自己的雙關語大是得意。

    幻少師在長安城胡人之間聲名極大,龔小三幼生市井,自然知道他。

    平素裡對他那一身幻術不免充滿了好奇之心,羨慕之念。

    可這時見珀奴分明對他分外在意,忍不住口頭上就要鄙薄他一下。

     珀奴不解他為何怪聲怪調的,雙目望着幻少師,低聲軟語道:“可是,你真的不覺得他很好看?” 龔小三又哼了一聲,嗤笑道:“嗯,跟何嵯國那個王子相比,他可不是大是好看?我隻奇怪他的眼睛長那麼凹幹什麼用,怕見光嗎?用來堆眼屎的嗎?真真豈隻是好看!” 聽他出語不恭,珀奴忍不住怒看了他一眼,氣道:“不跟你說了!你們這些男的真是粗魯,懂得什麼叫好看不好看!” 龔小三也自氣道:“哼,誰要跟你說。

    你們女的,就隻知道好看不好看。

    ” 兩人都還是小孩兒脾氣,相互之間生氣,其實也隻繃得住一小會兒。

    眼見得這麼多熱鬧,又這麼些人物等待評論,他們如何能忍住有話不說? 果然,隔不上一會兒,就聽龔小三歎道:“唉,你看,别的王子個個都好大排場。

    那個伊吾王子,身邊跟的怕不有好幾十人,個個身上都佩的有寶石鑲的刀劍;還有那高車王子,他的馬蹬像都是黃金做的……” 眼睛一掃,他的目光又落在幻少師身上,直覺氣不打一處來,哼了一聲道:“……就連那個邊遠小國當人質的破落戶王子,人長得跟個病痨似的,身邊還帶着三個美女……我隻怕我家公子又隻是一個人前來,全無排場,到時都被他們比了下去。

    ” 珀奴本未措意與此,這時,卻不免替李淺墨擔心起來,喃喃道:“那可怎麼是好?要不,你趕快回去,叫嗟來堂的兄弟們一起過來捧場,熱鬧熱鬧可好?” 卻見龔小三臉色猛地漲得通紅,怒看向珀奴一眼,岔道:“你記着剛才的仇,有意奚落我可是?” 珀奴一時不解。

     隻聽龔小三忿忿道:“我知道我的那些兄弟都上不得台盤,人雖多,還不夠添亂的。

    要我叫他們來幹什麼,一起敲着盆子唱乞兒歌嗎?那些公子王孫們的手下本來就個個看我們不順眼,我們也看他們不順眼,這回好叫他們更好看低我們,給我家公子丢臉嗎?好襯得你喜歡的那什麼幻少師在這群王孫裡看起來不那麼寒酸?” 珀奴未料到他會發怒,一時窘極,漲紅了臉,連連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 她漢話本就說得不甚好,這時情急之下,更是難找到達意的詞。

    但她臉上的神色卻誠摯已極,期期艾艾地道:“他們覺得你們不好是他們覺得,我覺得你們都很好啊……上次,我讨厭那口擺在我窗口的荷花缸,想跟李管家說聲叫他挪走可又不敢,自己喃喃自語着,剛好叫你的兄弟們聽到了,他們就裝着無意把那荷花缸給打破了。

    那聲音我聽着真是痛快……我可喜歡嗟來堂的人了,沒有說你們不好的意思。

    ” 龔小三的氣頓時消了,于是,兩個小孩兒重又講和,一起操心起李淺墨的排場問題來。

     隻聽珀奴道:“我想也不用擔心,枇杷姐姐什麼都懂,這次,她總料理得好吧。

    ” 龔小三眼中也升起了一絲希望,可這希望之色僅隻一閃,就見他臉色重轉懊惱,郁悶道:“我說得果然不錯。

    你看,公子他真的,孤身一個,隻帶了個牽馬的老奴過來了。

    ” 果然,遠遠地隻見李淺墨騎了一匹瘦馬,帶着個牽馬的老奴,踽踽而來。

     龔小三眯着眼看着,口裡喃喃道:“枇杷姐也是,馬兒也不給配個好鞍辔。

    這鞍辔,真真連别人的仆人用的都不如。

    好在那馬兒還算精神,隻可惜瘦了點兒。

    ” 珀奴也自迎着陽光眯着眼看,她關心的卻不是馬,而是衣服。

    隻聽她道:“呀,幹什麼不穿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