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車馬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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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長史,不知怎麼,執意要李淺墨轉到這裡來接待。

    李淺墨雖不明其用意,卻信任枇杷,當然從她之言。

    這時見到瞿長史那麼老成持重之人,臉上居然也有掩不住的驚色,不由覺得大是好玩。

     隻見瞿長史躬身一禮,目光不由凝在李淺墨腳上随意趿着的木屐之上。

    他何等眼力,一見可知,那木屐,必是交趾之地能工巧匠之作,屐上木紋如畫,襯得屐上足趾,一根根剔透如玉……今日之李淺墨,卻與當日參合莊一會時,全然不同了……掩盡了勇銳慷慨,卻别添了斯文雅韻。

     隻聽他恭聲道:“下官見過息王子。

    ” 李淺墨即吩咐道:“看座。

    ” 龔小三搬過一方花凳來。

    瞿長史謙讓着,可李淺墨還是直待他坐下了,自己方重又坐回榻上。

     他才坐下,卻聽得枇杷在榻後俯過身來,在他耳邊悄聲道:“硯王子,今日,才是你真真正正在長安城第一次露面。

    ” 李淺墨不由一怔,“第一次”?他本是敏悟之人,望着眼前的瞿長史,看着他對自己的态度,又聯想起他的來曆,一如同望到他身後的魏王府、那禦诏特許開府的番王府,與那番王府所設的弘文館……連同也看到了與魏王府虎狼相望的東宮,與東宮中李承乾的氈帳……更是如同看到了朱雀門、安上門、含光門、順義門、安福門、承天門、延喜門、芳林門、玄武門、興安門九門拱衛的皇城,與皇城後面的太極宮、掖庭宮、西内苑……所謂:秦川雄帝宅,函谷壯皇居。

    绮殿千尋起,離宮百雉馀。

    連薨遙接漢,飛觀迥淩虛。

    雲日隐層阙,風煙出绮疏……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整個長安,及與這個長安相互關聯的天下數百軍州,一派河山。

     那種感覺,仿佛他第一次見到了自己那個從未曾謀面的父親的眼中之所見。

     原來……是這樣的…… 他終于明白了枇杷的用意。

     他不知道眼前這幅景象是不是自己心之所向,是不是自己深心中可以皈依的向往,但其間之壯闊雄渾,卻是頭一次觸動了他一個少年的情懷,哪怕僅此一窺,不知是否真的就适合自己,卻也覺得:那樣的一切,确也足以令人神往。

     原來枇杷要讓自己看到的,不過是這無限的可能;而子婳姐想讓自己看到的,也該是這無限的可能。

    無論他最終選擇如何,感覺那無限的可能即在眼前,如同無數好玩的遊戲正在眼前,如同虬髯客那日玩笑似地給自己的提議,卻也足以令他畢竟年少的心胸深感激越。

     瞿長史一時隻見李淺墨目光深遠。

     他心中一動,那感覺,仿佛見到了當今……那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的聖上,那種偶然間神思一洩的風采。

     瞿長史隻覺心中不由一滞,然後覺得:自己今日,果然該來! 卻聽他笑道:“息王子,當日參合莊一别,魏王日日記挂着殿下的風采。

    閑暇之時,每每相思。

    可惜一直不知王子息駕何處,常以為憾。

    前日好容易探聽得王子在崇陽坊的住處,因未便倉促拜會,就遣人送了點小禮與王子身前得意之人,以為略表敬意。

    沒想隔日下官專程前去拜訪時,卻得知王子已重又遷居。

    今日,才算探知了王子現下的府邸,便急命下官前來一拜了。

    ” 李淺墨不由略露驚奇之色——怪不得,那日會有人送來那麼重的禮,且還都是宮中上用的錦緞,原來,卻是魏王府送來的。

     當下他不由謙道:“魏王如此厚愛,卻讓小可受之有愧了。

    ” 瞿長史呵呵笑道:“卻是下官思慮未周。

    不知王子平素遊戲風塵,隻道王子一貫自奉清簡,恐身邊美人沒有添妝之物,才冒昧送了那些小玩意兒。

    早知王子有如此華宅美第,那區區小意,隻怕平白玷辱了殿下了。

    ” 李淺墨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隻能笑讓道:“過謙過謙。

    ” 他一邊應酬,一邊不由暗道:原來,這王城中的交往都是這樣的。

    看來句句言不及義,可那言中之義,卻像隐于暗處,似乎随時都要呼之欲出了。

     ——怎麼?魏王會突然想起要與自己交好? 轉念之下,他已悟出:可能就是為近日烏瓦肆之事。

     烏瓦肆一事,自己既已出頭,助索尖兒開堂。

    索尖兒現下的對頭可不正是驸馬杜荷?而杜荷卻是東宮太子心腹之人——敵人的敵人,即可算做朋友了吧?怪不得魏王會遣瞿長史專來拜會自己。

     他目光中好玩之心一時大盛,不由想到:也許,何必真的刀下搏命?稍做籌謀,假手魏王,即可輕松息去杜荷對烏瓦肆的圖謀之念。

     恰在這時,卻見龔小三又走了進來,立在一邊,似有話說。

     李淺墨側首問道:“何事?” 龔小三回道:“有客來訪。

    ” 李淺墨愣了愣,今日卻是什麼日子,怎麼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