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埃德加·愛倫·波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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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這地方十分有利于設置埋伏,威廉·蓋伊船長及其手下的人倒不大懼怕,他們一個挨一個地密集前進。

     右手稍前方,走着阿瑟·皮姆、德克·彼得斯和一個叫阿倫的水手。

     一個裂隙通向山腰。

    走到跟前,隻見幾株枯萎的榛樹上懸挂着串串榛果。

    阿瑟·皮姆心血來潮,進去采摘。

    采完,正欲拔腿原路返回。

    他發現混血兒和阿倫也一直陪伴着他。

    三人正準備返回裂隙入口處,突然山搖地動,将他們三人掀翻在地。

    同時,山上大塊皂石崩塌,他們心裡明白,這下子全要被活埋了…… 三個人都活了嗎?……沒有!阿倫被深深埋在碎石裡,已經停止了呼吸。

     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爬行地上,用他們的獵刀開路。

    終于到達較為堅硬的片狀粘土突出地點。

    後來又來到一處天然平台,位于長滿樹木的山谷盡頭。

    翹首望去,谷頂上一線藍天。

     從那裡,可将附近地區一覽無餘。

     适才發生的塌陷——是人為的塌陷,對!是人為的,是這些土著居民一手制造的。

    威廉·蓋伊船長及其手下的二十八位戰友,被壓在一百多萬噸土石之下,已經無影無蹤。

     島上人群熙熙攘攘,許多人從附近島嶼趕來。

    無疑,吸引他們前來的,是搶劫“珍妮”号的欲望。

    七十艘跷跷闆小船朝雙桅船駛。

    留在船上的六個人首先向他們射出舷炮炮彈,沒有擊中;然後射出槍炮彈和連鎖圓炮彈,死傷無數。

    “珍妮”号最後仍被侵占,被放火焚燒,保衛船隻的人慘遭殺害。

    炸藥起火,一聲爆炸,震天動地,炸死炸傷土著居民兩千人左右。

    其他的人,高喊着“代凱利—利!代凱利—利!”狼狽逃竄。

     此後一星期中,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靠榛子、麻鸻肉、辣根萊為生,躲過了當地人。

    土著人做夢也想不到,他們還在這裡。

    他們藏身的地方,可說是一個無底洞,黑漆漆,沒有出口,在片狀岩和一種金屬顆粒泥灰岩中挖掘而成。

    他們下到一系列的洞穴中去,才将這漆黑的深淵走遍。

    埃德加·愛倫·波根據其實測平面圖,給它畫了一張草圖:整個畫面呈現出一個阿拉伯詞源的字,意為“是白的”;還有一個埃及字ДФЦГРНС,意為“南部地區”。

     可以到,到這裡,這位美國作者之不可置信,已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我不僅反複閱讀過這部關于阿瑟·戈登·皮姆的小說,我還了解埃德加·愛倫·波的其他作品。

    對于這位想象能力勝于智慧的天才,我知道應該如何評斷。

    一位批評家,評論他的作品時,不是這樣說過麼:“在他身上,想象居于各種能力之首……這種神奇的能力,能洞察事物内在的秘密的關聯、相應性及相似性……”不是說得很有道理麼? 确切無疑的是,一個人不把他的作品當作純虛構的作品!除非瘋了,否則,像蘭·蓋伊船長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這些完全不現實的事情是确有其事呢?…… 我繼續講下去: 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在這無底洞中無法長期居住下去。

    他們進行了多次嘗試,終于從一面山坡上滑了下去。

    立刻有五個野人向他們撲過來。

    幸虧他們有手槍,混血兒又膂力過人,打死了四個。

    他們二人逃走,拖上第五個。

    他們上了停在海邊的一條小船。

    船上有三隻大龜。

    二十幾個島民前來追擊,想逮住他們,沒有得手。

    他們将島民打退,操起短槳。

    小船駛向海面,朝南方飛馳而。

     阿瑟·皮姆就這樣航行到了南緯八十三度以南。

    這時已是三月初,也就是說,極地的冬季即将來臨。

    西方出現了五、六個島嶼。

    出于小心謹慎,必須躲過這裡。

    阿瑟·皮姆認為,接近極地,氣候會逐漸變暖。

    在短槳的盡頭,小船的側翼,樹起一片帆,用德克·彼得斯及其夥伴的襯衣連接而成。

    襯衣是白色的,那個土著俘虜,名叫努努,見了大驚失色。

    微微的北風吹拂,極地連續白晝中,海上沒有一塊冰,這奇異的航行持續了一個星期。

    由于水溫提高,溫度一緻,自超越貝尼小島緯度線以來,竟從未見過一塊冰。

     這時,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進入了令人驚奇不止、嶄新事物層出不窮的地區。

    遠方天際聳立着灰色煙霧的寬闊屏障,裝飾着長長的閃光的條紋,這正是極光。

    大氣流來為海風助威。

    小船疾馳如飛,液體表面極其炎熱,外表呈乳狀,仿佛在下面攪動着。

    微白的灰塵忽然從天而降——這更使努努驚恐萬狀,漆黑的牙齒上上雙唇翻起…… 三月九日,這種灰雨更加來勢兇猛,水溫升得更高,用手接觸都無法忍受。

    巨大的煙霧簾幕,張在南方天際的周圍,仿佛茫茫無邊的瀑布,從高聳入雲的陡壁上,靜靜地流下…… 過了十二天,黑暗重又籠罩着這一海域。

    從南極洋乳狀液體的深處,散射出熠熠閃光的物質,劃破黑暗。

    粉末狀的陣雨連續不斷,與大洋相互交融…… 小船飛速靠近瀑布。

    出于什麼原因,阿瑟·皮姆絲毫未予談及。

    偶爾霧障開裂,可隐約望見後方,那是漂浮不定、形狀不明的零亂景象,強大的氣流在震蕩…… 在這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暗中,灰白的巨鳥成群掠過,不斷呼喊着“代凱利—利”。

    就在這時,那個野人俘虜,受驚過度,斷了最後一口氣。

     突然,小船以瘋狂的速度投入瀑布的懷抱,一個漩渦張開,仿佛将小船吸進去一般……這時水平方向上突然出現一個蒙面人的面孔。

    比地球上任何一個居民的臉龐都要大出許多倍……這人皮膚的顔色正像雪花那樣純白…… 這部怪誕的小,新大陸最偉大的詩人超天才的産物,基本輪廓就是這樣。

    小說就這樣結束了。

    更确切地說,小說并沒有結束。

    在我看來,埃德加·愛倫·波已經無法為如此驚心動魄的冒險設想出一個結局。

    于是他用主人公“突然而悲慘”的死亡将叙述中斷,同時又給人留下希望,以為如果能夠找到尚缺的兩、三章,仍會公諸于世。

    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