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死去後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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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

    紀醫生猛地産生一種不祥的感覺。

     突然,連接卧室的陽台門“砰”地響了一聲。

    他走過去看,是通向陽台的門沒插上,風将它吹開又碰過來了。

     他站到陽台上,太陽已經出來了,街上滿是車流和人流,幾個上學的小學生在人行道上追逐嬉戲。

     董雪就這樣從他的視野裡消失了。

    開始,他還不敢相信事情有這樣嚴重。

    他給美容院去電話,電話那端說,董雪昨天下午5點50分下的班,她說先去逛逛商場買瓶洗發液就回家。

    他又将電話打給她的妹妹董楓,董楓說姐姐沒去過她家。

    他接着将電話打給了他所知道的董雪的所有朋友,回答都是,我們沒見到董雪。

     這可能嗎?一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沒有任何留言,這說明她遇上了突發的不可抗拒的外力事件。

    紀醫生報了警。

    一名胖乎乎的警官認真地作着筆錄。

    警官非常職業的詳細詢問了他倆最後一次在一起的情景。

    有什麼異常嗎?沒有。

    昨天早晨,他下夜班回來還在熟睡,妻子很快就起床上班去了。

    走時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應答了一聲。

    警官詢問了他倆的感情,很好,紀醫生真的感覺很好,結婚快五年了,沒要孩子,可那是他們共同決定的。

    警官再次詢問,坦率地講,你妻子有外遇嗎?或者你發現過有外遇的苗頭嗎?紀醫生惱怒了,沒有!這不可能,我太了解她了,你這樣懷疑對她不公平。

    警官無動于衷,對不起,這是我們的工作需要。

    這樣吧,先備個案在這裡,你等幾天,說不定妻子就回來了。

     就這樣,一年多時間過去了,董雪杳無音訊。

    警官說,我們也沒有任何線索。

    這樣吧,再等上一段時間,就可按死亡注銷了。

     死亡?紀醫生并不怕死亡,可死亡也是一件實實在在的事物啊,有遺體作證,有骨灰保留,這才叫死亡。

     比死亡更難于接受的是人的失蹤,這種消失給人間留下巨大的陰影。

    如果最終不露出謎底,這陰影至少會罩上一百年。

     其實,人死後是最美的。

    紀醫生有時會在值班室這樣說,你看人死後的臉,蒼白,有的會有一點痛苦的殘留,但已經很輕很輕,無足輕重了。

    這就叫解脫,解脫了才有大甯靜,大甯靜,也才美,是嗎? 宋青皺了皺眉頭。

    她感到紀醫生自妻子失蹤以後就變得怪怪的。

    醫院裡私下對此事有很多議論,有說是董雪暗地裡有相好私奔了;有的說不可能,一定是在逛商場時被人弄了麻醉藥被綁架走了;還有人說,隻有遇上了外星人才可能發生這種事。

    另一種說法,是醫院的藥劑師、那個瘦瘦的張老頭悄悄給宋青講的,他說,我懷疑是紀醫生幹的好事,你想,他要除掉一個人還不容易嗎?哼哼,紀醫生,什麼辦法都會,高明呀!我随便說說,你可不能對外亂講呀,宋青聽得毛骨悚然,但她并不相信這種說法。

     無論如何,這件事讓宋青無法猜測。

    在值班室面對紀醫生的時候,她深感他的不幸,有時總想給他點什麼幫助。

    比如,我幫你去食堂打飯啦之類。

    紀醫生有時也像忘掉了這件事,甚至偶爾也會說一兩句玩笑話。

    有一次,他就問宋青,你說我們醫院裡,誰的胃口最好?宋青想了半天也沒答上,紀醫生說,是守太平間的李老頭,每頓要吃半斤飯。

    為什麼?他是怕死後餓着了,先吃些來墊底。

     這話讓宋青大笑。

    不過也怪可憐的,據說李老頭最早是這醫院留下的一個孤兒,後來就在院裡做清潔工,再後來,就守上了太平間。

    這是一個矮個子的小老頭,一整天也不會說上三句話。

    有時宋青在樓下遇見他,隻見他盯着地面走路。

    像是要數清地面的磚石似的。

    秦麗死後的幾個小時,宋青帶她的家屬去過太平間,李老頭已經睡了,披了件衣服出來,用下巴對太平間的門努了努,算是招呼了。

    宋青感到這老頭有些麻木,幸好,人不死,誰也用不着找他。

     但是,小梅給她講的一件事卻使她感到意外。

    小梅說,董雪失蹤前的一天,她看見董雪從太平間的那座四合院裡出來,手上拿着一根鐵鈎。

    小梅問,董姐,拿鐵鈎幹什麼?董雪說,家裡的下水管堵住了。

    這事有些奇怪,因宋青對董雪也有不少接觸,紀醫生還請她們幾個護士去家裡吃過飯,是紀醫生的生日。

    她知道董雪是個膽小的人,她說你們護士真膽大,人死了竟敢去給他翻身。

    照理說,下水管堵住了,她也不至于去向李老頭借鐵鈎,因為那得去太平間,誰願意呢? 宋青想将此事給紀醫生講,但又覺這與董雪的失蹤毫無關系,也就忍住了口。

    别把紀醫生的心緒搞得太亂了,畢竟,自董雪失蹤以後,誰要提起這事,紀醫生都會又難過一場。

     本來,對這醫院發生的一切,我是可以漠然處之的,至少不會深深地卷入進去。

    因為盡管某種好奇心可以驅使我去窺視一些東西,但如果有危險,人是會立即退縮的。

    糟糕的是,後來發生的一切,讓我身不由己陷入其中而難以自拔。

     陷入其中的第一步,是我答應了宋青護士的一個要求。

    而答應她,又是由于我考慮到表弟的健康。

     這一切怎麼說呢?請試想一個高中男生,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由于腼腆等原因,在學校裡連班上的女生也叫不出幾個名字,接着又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