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親仇得報宰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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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人跟我說,有個丫頭在五牌樓賣身葬父,居然敢要身價五十兩!等我去了一看哪,原來這丫頭化了裝!” “賣身葬父還要化裝麼?” “可不是,她用污泥抹了個花臉,掩去了真面目,你想想,大姐我是幹嘛的,一看就知她準是個美人胚子!身價五十兩,别人一看就走了,可是我一口就答應了,我想買回來,好好調教調教,準是個紅姑娘!” “好哇!那恭喜大姐啦!” “恭你媽個屁,誰知這時候殺出個程咬金來!” “誰?誰有這麼大膽子,敢在虎口拔牙!” “咳!他媽的,是幾個丫頭片子!” “好個大膽的丫頭們,居然敢惹北京母大蟲!” “去你個蛋罷,光說風涼話,這幾個丫頭會武!” “啊!丫頭會武?” “可不麼!我叫人揍,誰知,不知她怎麼一撥弄,揍人的不但沒揍上她,反而給了我一個大鍋貼!你看看,我臉上到現在還腫着呢!” 這位費大檔頭一聽,忙用手在吳大娘臉上直摸。

     吳大娘笑罵道:“别你媽的窮吃豆腐了,還不快去給我抓來出出氣!” “她們住哪兒你知道嗎?” “她們幾個丫頭住哪兒我不知道,但那賣身的丫頭卻查出來了,是住在打磨廠天福店裡!” “好!隻要有個線頭,我就能追出根來!” “既是這樣,那你還不快去!” 這位費大檔頭,自诩身份,沒有自己去,叫廠裡派名番子去查。

     這名番子到了天福店,掌櫃的一看,東廠的官爺,忙磕下頭去。

     這名番子神氣十足地道:“聽說你這店裡死了人啦!” “回大人的話,小店是有位住客,昨夜死了!” “嗯!他是不是有個女兒一早在五牌樓賣身葬父?” “不錯!袁老爺死後,身後蕭條,袁姑娘是個孝女,自願賣身葬父!” “那後來呢?” “天無絕人之路,袁姑娘在五牌樓居然遇上袁老爺生前教過的女學生,兩人認了師姐妹,袁老爺的後事,全由這位女弟子承擔了,在小店高搭席棚,請來高僧高道前來超渡!” “在哪兒啊?怎麼不見人呢?” “回大人的話,那是上午的事,下午又來了一批老少不等的男士,把袁老爺的靈移走了!” “移哪兒去啦?” “東城!北益镖局,袁老爺的靈,還是我幫着移的呢!” “好!你帶我去看看!” 東廠官爺的話,誰敢不遵,立刻領他到了北益镖局! 這位番子到了地點一看,镖局倒是镖局子的格局,可是沒挂匾,好像還沒開張,再看進進出出的人,全都下盤穩固,雙目神光飽滿,各個全是高手,這番子本就江湖經驗老到,不然大檔頭也不會叫他來探事! 他越看越心驚,為啥? 因為他看過許多镖局,從沒見過這家這麼怪,不但镖師,就連趟子手,也全是高人! 當然了,他哪兒知道,這群趟子手,全是丐幫三袋以上的護法充任的! 最後他竟然發現了身背九個炒米口袋的丐幫幫主,二話沒說,扭頭就回去了東廠。

     費大檔頭見他回來了,問道:“找到了麼?” “回大檔頭的話,找到了!” “既然找到了,把你所看到的報來!” “是!啟禀大檔頭,她現在搬了!” “啊?帶着死人搬家?” “不錯,據屬下探聽所知,死者乃揚州孝廉,父女相依為命,來京奪為會試,誰知一病五六年,窮途落倒,病死店中,袁女賣身葬父,巧遇其父生前的女學生,把死者遺體移靈北益镖局之中!” “北京什麼時候出了個北益镖局,我怎麼沒聽說?” “依屬下看,這家镖局似乎還沒開張!” “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們如今還沒挂匾嘛!” “那你看這镖局子裡,有什麼岔眼的人物麼?” 這番子想了想道:“有!有個人好像丐幫幫主!” “你認識丐幫幫主?” “屬下不認識,可是他們那群人中,有個身背九個炒米袋的化子啊!” “丐幫隻有幫主才有資格身背九袋,莫非這家镖局與丐幫有什麼淵源?” “大檔頭,依屬下看,這镖局子可能問題不單純!” “怎麼回事兒?” “屬下看那化子頭在镖局中的地位,似乎并不太高!” “你說什麼?丐幫幫主在镖局子地位不是最高的?” “正是,好像在他上頭的,還有好幾個呢!” “都還有誰?” “我聽他叫個年青人‘島主’,而且畢恭畢敬,這年青人又對另外兩個老的畢恭畢敬!” “這一群人到底是哪兒來的?” “屬下不知!” “從現在起,你徹底給我摸清楚他們的來龍去脈!” “是!”這番子離了東廠,又到了北益镖局,雜于衆人之中,搜集情報資料! 他眼睜睜地看着袁姑娘他們,誦經、發引,也沒敢動,袁府喪事辦理了,緊接着北益錢莊、镖行,挂匾井張,竟然連内城大衙門,六部九卿十三科道,九門提督外加一府兩縣,全有人來賀禮,直到開張酒過後,這番子才回去作彙報! 大檔頭一聽,就傻了眼了,思忖:“光一個丐幫,東廠就不敢動,因為丐幫弟子滿天下,五袋以上,人人高手,上峰早有指示,兩廠一衛,盡量不與江湖結怨,而這丐幫又是九派一幫中的一幫! 萬一惹了丐幫,别說他小小的一個大檔頭,就是他的頂頭上司總督劉公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看來還是别惹的好,我不能為個窯子的老鸨子,壞了前程!” 好!他算得上是明哲保身之輩! 華燈初上,八大胡同的熱鬧,從現在開始! 龍鳳班在這兒可算個中翹楚,姑娘各個如花似玉,因此不但狂蜂浪子,就連北京城的達官貴人,也絡繹不絕! 堂子裡面,絲竹盈耳,輕歌漫舞不停! 這時大廳上,老鸨子正在陪着錦衣衛都指揮使欣賞歌舞,東廠大檔頭,虎駕花臨了! 老鸨子一瞧見他,就火啦,指着鼻子罵道:“死鬼,你還肯上我這門啊!” 東廠大檔頭雖然被罵,仍笑道:“老姐姐,有話好說嘛,幹嘛一見面就罵人哪!”接着轉對錦衣衛都指揮使道:“屠大人,您說是不是!” 這位屠大人笑道:“吳姐,怎麼回事?” 老鸨子道:“怎麼回事,您問他呀!” 這位費三眼大檔頭,沒等問,先說了: “屠大人,是這麼回事,吳大姐叫我給她辦點小事,這事雖然不大,可是十分棘手,我沒法子辦,所以一直沒給她回話!” 屠大人道:“什麼事,這麼難辦?” “吳姐以前想買個丫頭,被人擋了,叫我給她出口氣!” “哈哈哈哈,這點小事,在你們東廠,簡直是吹灰嘛,有啥棘手的?” “您不知道,這中間與丐幫有關!” “與丐幫有關又怎麼樣?” “屠大人,您是知道的,上面一再要求我們辦事,盡量不惹江湖人物,尤其是丐幫!” “丐幫有什麼好怕的,當年我在兩淮鹽運使任内,還不是挑散了淮幫,滅了鹽枭,到今天我也沒看見誰咬了我的穴!” “那好!這群人現在就在東城,您有辦法,叫錦衣衛的人給吳大姐出氣去吧!” 錦衣衛都指揮使對老鸨子道:“吳媽媽,這事交給我了,明天我就叫人去給你出氣,我就不相信丐幫的人,能有三頭六臂!” 老鸨子一聽屠成答應替她出氣,馬上叫丫頭們加把勁,并叫廚下上酒! 這時大廳内,吹的吹,拉的拉,唱的唱,跳的跳,而且還來了幾個美嬌娘陪酒! 絲竹一起,就聽歌妓唱道: 玉樹後庭前, 瑤草妝鏡邊。

     去年花不老, 今年月又圓。

     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長少年。

     原來是李後主的詞! 屠成道:“唱得不錯,可是詞不好,太素了,來點葷的!” 歌妓改唱菩薩蠻: 花明月暗飛輕霧, 今宵好向郎邊去。

     劃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慚!屠成仍叫道:“淡,淡出個穴來,加點鹽!”歌妓無法,又唱道: 雲雨連峰散, 霓裳任淩亂。

     顫郎輕薄性尤濃, 勸、勸、勸! 玉杵高撐, 春蔥輕弄, 品箫教玩! 深貫櫻桃滿, 急轉丁香軟! 箫娘嬌弱喘難休, 倦、倦、倦! 香唾頻生, 玉霧才洩, 消魂何限。

    屠成道:“嗯!這還差不多,還有麼?”窯子姑娘,黃曲子哪能沒有,又唱道: 曲徑通幽處, 雙峰夾小溪。

     洞中泉滴滴, 岸上草凄凄。

     有水魚難養, 無林鳥可栖。

     可憐方寸地, 多少世人迷。

     屠成聽了道:“咽!還差不多,夠味!” 老鸨子笑道:“屠大人,别光止耳朵癢啦,給您跳段舞吧!” “好!好!什麼舞?” “魔女追魂!” “嗳呀!我的媽呀,好恐怖的名字!” “大人哪!不但名恐怖,跳起來更恐怖呢!” “哈哈哈哈!本大人殺人無數,還怕恐怖舞麼?”舞女進場開始跳,什麼“魔女追魂”,原來就是現在的脫衣秀!大夥看了大樂,真的魂全被追去啦!屠成幾個,被挑逗得忍不住了,帶着老相好,全去鳳凰入洞去了! 翌日一早,當屠成離去的時候,老鸨子叮囑道:“屠大人,昨晚上答應的事,可别黃牛!” “吳媽媽,放心吧,我回去就辦!” 他回到錦衣衛,立刻命番子,把崇文門大街的北益镖局子老闆,叫來見我! 番子到了镖局子時,正趕上朱玉龍等人全在,于是開言道:“誰是镖局子主人?” 被指派的局主正要答話,朱玉龍說了:“我就是局主,閣下有什麼事?” “我們大人叫你去!” 朱玉龍道:“你是哪個衙門的?” “嘿嘿,在北京看我這身衣裳還不知是哪個衙門?” “呵呵!對不起,我們剛到北京沒幾天,看不出你是哪個衙門的!”這是朱玉龍有意嘔他! “你們不知道,好,老爺告訴你們,我是錦衣衛的,镖局子當家的跟我去見大人!” 朱玉龍道:“你等等,光憑你一句話我就得跟你去?” “錦衣衛要傳訊誰,派個人知會一聲,誰敢不去?” 朱玉龍哈哈笑道:“錦衣衛,顧名思義,乃皇上的衛隊,我們小民百姓,又沒欺君,又沒犯跸,縱然違犯了國法王章,也有地方上該管官署,也用不着你們錦衣衛的人,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番子一聽,大怒,厲喝道:“大膽!” 朱玉龍也一闆臉,怒斥道:“你憑什麼敢在我這兒耀武揚威的!” “好!有種,敢跟錦衣衛的人講這種話,全北京城,你算頭一個!”他說着,一出手,就是大擒拿! 朱玉龍哪把他放在眼裡,閃身、出手,一下就刁住了他的腕子道:“玩這個,你差得遠啦!” 老漁翁這時發話了:“玉龍啊!千錯,萬錯,來人不錯,他也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已,放了他吧!” 朱玉龍遵命,放了這個番子,并道:“回去告訴你們大人, 少對北益找碴,北益不像别家,沒那麼好欺負!” 這番子還嘴硬,道:“好!你們等着,有你們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