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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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揮馬揚鞭來到城裡,挑了一家又臨江又清僻的酒樓坐了下來。

     三人叫了一壇子的酒,要了一桌子的菜,而這天正逢江上風起雲湧。

    聽江面上嘩嗵嘩嗵的浪滔拍打着江岸,一如他們此時的心潮一般。

     三人憑立窗前,伫望了一會兒江水滔滔奔流、天際的雲起雲湧,一時皆滿眼熱淚起來! 酒逢知己千杯少! 三位好友叙說着分别這多年的各自情形,酒下得實在痛快。

    漸漸地,皆感到有些飄飄然、醺醺然的醉意了。

    杜鴻飛雖素有豪量之稱,也因了人生無處不相逢的意外之喜而格外興奮,也不用人勸,隻管拿了大杯,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飲着。

    一邊瘋瘋颠颠地高聲歎道:“啊!二位!人生在世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來英雄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痛哉!快哉!”如此,倒比逸之和如松先自醉倒了。

     見鴻飛醉倒在椅上鼾聲大作時,半醉半醒的如松這才對逸之提起了如茵。

    如松剛剛提及“如茵”二字,就見逸之一張英俊的臉頓時蒼白起來,俊秀明澈的眼睛幽深如潭地望定如松。

    雖說看上去裝得鎮定,可握酒杯的手卻明顯地顫抖起來。

     如松一邊觀察着他的表情,一邊把吳子霖已經病故、如茵已守寡多年的消息,緩緩道來。

     他突然滿眼熱淚起來!如松帶來的這個消息,使得他沉寂多年的心,一如江上的怒滔,一下子翻湧起來!難道,自己終于可以和思戀了整整十三年的如茵重逢了麼? 他伏在窗前久久,蓦然記起,自己眼下已是革命黨的秘密首領。

    這些日子裡,幾個會黨朋友正在醞釀一個大的起義。

    值此關鍵時刻,自己怎好為了兒女私情而離開湖北?而且,面前的這個劉如松,一直都是效命于滿清北洋,決不再是當年那個一腔熱血的劉如松了!在他面前,必得保持住某種清醒才是呵! 而且,就算劉如松純潔一如當年,自己卻已是肩負恢複中華、驅除鞑虜要任的革命黨首領,不定哪天就會暴露和送命的!他怎忍再讓如茵為自己操心擔憂、再讓她受颠宕驚擾之苦?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心想:就算要見如茵,也得等到這次舉義有了結果之後才更穩妥!想到此,他轉過臉來,一臉冷靜地對如松道:“如松兄,眼時,我還不能回去見如茵!這幾天,不僅軍務繁忙,而且,國家動蕩,朝廷随時都有用兵的可能。

    我想,有關我的事,眼下還是先不要告知如茵的好。

    等将來有了機會,我親自向她說明真相罷!” 如松一聽,立時就埋怨起來:“逸之啊逸之!我真不明白,你還有什麼可顧慮的?你們生離死别了這麼多年,如今終于有了團聚的可能,你怎麼反倒躊躇起來?莫非……哦!你是嫌棄她眼下的寡婦名分、嫌棄她當初沒有為你守節殉情麼?” 逸之趕忙說:“如松兄誤會了!我豈是那等世俗小人?我隻是想把事情做得更從容一些。

    我想,等到這一段日子忙過去之後,多請幾天的假,以從從容容地和她談一談。

    ” 如松歎氣道:“我說逸之啊逸之!你若還念着她,還是趕緊的好——我聽家裡人說,吳子霈眼下要為三妹建一座節烈牌坊呢!這分明是想把三妹鎖在他吳家的牌坊上嘛。

    ” “如松兄,我……這會兒心裡亂得很。

    此事,得容我細想一想才是。

    ” 如松未見逸之之前,已經從鴻飛的口氣聽出來:逸之對如茵當年匆匆嫁給吳子霖之事,一直心有郁結。

    他想,逸之是否至今還在記怨此事?若是這樣的話,事情就不大好說了。

    因見逸之沉吟猶豫着,一時也無話可說了。

     這時,逸之有些不經意地問道:“哦,如茵的孩子……還好麼?今年怕有十多歲了罷?” 逸之不問孩子的事倒還罷了,一俟問及孩子,如松蓦地想起什麼來!他望了望醉倒在一邊的杜鴻飛,又定眼望了望逸之的臉,有些疑疑遲遲地問:“逸之,你若問起如茵的孩子,我,我倒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這話……本不當我這個當大哥的問。

    今天你就權當我是喝多了,問的是醉話。

    逸之,我想問你,有件事……就是,嗯……這次我回家,怎麼看着如茵的那個孩子,嗯,小宗岩,他怎麼……長得那般像你?是的,那五官眉目,那體段神态……” “你你、你說什麼?” 逸之突然睜大了眼睛,未及如松答話,便覺得自己的頭“轟”地一下子炸響了!眼前突然一陣地發白、一陣地發黑。

     天哪! “我說,怎麼小宗岩的眉目不像吳家,倒那麼像你?是的,沒有錯!那眼睛、那嘴唇!對,還有你這眉毛……嗯,竟是無處不似啊!逸之,當年,當年……” 如松停下話來,望了望逸之的臉——他看見,逸之此時正兩眼怔怔地望定自己!那表情實在令人毛骨悚然!隻見逸之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