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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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逸之的朋友早就向他透了底:原來,這位幫辦大人和他的上司,當年也是改良變法的積極倡言者之一。

    于是便直言道:當年系康梁新黨的朋友,戊戌政變後,因怕繼續留在軍中會連累諸位上司和同僚,故而離開。

     幫辦大人聽了,颔首露出贊歎,問道:“你老家,有什麼同胞或本家的兄弟沒有?” 逸之有些不解。

     幫辦大人說:“你若有什麼本家的兄弟,不妨可暫先委屈借用一下他們的名字。

    将來有機會呈報升遷時,或可避些麻煩。

    ” 逸之道:“多謝大人點撥。

    梁姓家族在白坪是一個大族,之字輩的本家兄弟有好幾十個呢!康熙五十幾年時,我的一位高祖爺爺中了武舉,平靖邊亂後曾被封為副将。

    一百多年來,梁家後人一直衍襲了先祖演武風尚。

    我有個本家兄弟叫梁迅之,和我的年齡、長相都很相仿。

    ” “哦?梁教官原是我大清武将之後呵!嗯,忠良之後,果然出息!好罷!眼下,你仍舊先委屈做一段日子的教官罷。

    等以後有機會,我再設法提升你帶兵就是了。

    ” 逸之“啪”地立正,答道:“謝大人提攜之恩!” 子霖在府衙同知的任上雖時日不多,然因為人處事頗知謹慎,上下口碑竟一緻道好!故而,去年春上張大人離任前,在上報百官業績品行時,又專門提到了子霖在同知的任上如何謹職奉公、如何為官清廉等。

    去年臘月間,大表哥又來了一信,說他已經在京城給子霖報了個直隸官員子弟的名額,要子霖來年秋天務必進京一趟,應順天鄉試。

    信中說:眼下朝廷連年削減科舉,聽說很可能要立停科舉。

    這次進京是個機會。

    到時候,不管能否得中,他都會相機行事,設法為妹夫另僻蹊徑的。

     今年剛一開春,如茵便開始為子霖打點進京所需的各色禮物和行裝來。

     子霈大哥得信後,興沖沖地打了一張三千兩的銀票親自送到衙上。

    另外,子霖娘也讓捎來了三千兩她自己的私房錢,讓兒子用着京城的各處打點所用。

     這幾年裡,除了公務,子霖從未敢放松過讀書上進。

    滿心希望的仍舊是有朝一日能夠科舉得意,正經取仕。

    加上,常常和如茵切磋議論書經和制藝,以前最沒有把握的八股,竟一天天地進益了。

     如茵清知,舅舅和大表哥兩人的行事為人,事情若沒有七八成的把握,也不會一定要子霖應這次的順天鄉試。

    卻也不對子霖說透,隻說:“中不中的,根本不用在乎它!不過借着能有機會進京探望探望舅舅、妗子和大表哥,聆聽一番舅舅的教導和行事做人的規矩罷了!” 話雖這麼說,剛剛過了小滿,如茵便開始着手打點起各樣禮物來:珠寶字畫、土特産,并親手給舅舅、妗子和大表哥做的衣裳、靴子等。

    接着就催子霖提前進京——早些動身,可避開暑天行路的辛苦。

    子霖依言,請知府大人代為護理衙門,爾後動身啟程。

    一路無風也無雨地,十分順暢。

    如此,車馬隻走了二十七八天,六月中旬便趕到了京城。

     巧得很,舅舅這幾天正好也在京城。

    臨離京返回直隸署衙之前,分别給吏部和禮部的朋友寫了兩封很有份量的舉薦信。

    又囑托:“這兩位是我的多年老友。

    拜見時,禮數也不必太過,太過反顯得生分。

    隻須多動些心思,把晚輩的心意盡到就行了。

    這些日子,除了讀書,讓恁大表哥帶着你四處走動走動。

    一是早得些消息,二也學些官場上的規矩。

    将來不拘做什麼,也能心中有數了。

    ” 子霖一一謹記。

     如此,舅舅雖說離開京城到了直隸總督任上,然因有大表哥在京城,子霖心下倒也依舊踏實。

    未開考之前,遵舅舅的話,跟着大表哥一邊走動拜訪、一邊等着開考的日子。

     大表哥京城的朋友很多,三教九流無不交結。

    上至各部朝臣,下至宮裡的太監,守宮的侍士,戲班子的生旦,琉璃廠老闆和酒館、客棧的掌櫃等等,到處都有熟人。

    子霖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些人竟個個都有着通天的本領!如此,到了開科時,子霖近水樓台,又因私下先得了“關節”,準備得也充裕,故而,三場下來,竟是遊刃有餘。

     科試結束後,子霖聽大表哥的:也不管結果如何,隻管跟着大表哥依舊各家走動。

    果然,發榜的前一天便得知要中的消息!發榜時,擠到跟前一看,雖未魁居榜首,卻也名列榜上前幾名! 舅舅給朋友的舉薦信也很靈驗,放榜沒幾天便有了結果:按子霖仍想回河南的心願,一下子就被正明公德地放了個河南提刑按察使巡道衙門四品巡道之職! 這可真是太出乎子霖意料了!以六品直接躍升為四品,除了武官,文職官員中是級少聽說的呵! 離京前,子霖跟着大表哥,分别趕到舅舅的朋友家中,認了長輩和恩師,再次謝恩、領教了一番。

    臨行前,又分頭告辭了一番。

    最後,又宴請大表哥和幾位幫忙的朋友們吃了答謝酒,每人又送上了一份謝禮。

    末了,大表哥也為他張羅了一桌餞行的酒席。

    啟程時,衆位新結交的朋友,一直把子霖和大表哥送到去天津的火車站,約下來日再會後依依分手。

     子霖和大表哥一起,給天津直隸總督舅舅報了喜時,舅舅見老朋友們竟如此地肯給面子,心下自然高興得很! 見過舅舅之後,子霖方才得知:這個差使,若是放在前幾年,憑他一個新科舉人的功名、從六品的文職,想要署上這樣的實缺,那是連做夢也沒有的事!子霖自然清楚科舉的規矩:一般的生員,就算僥幸中了舉人,還要等到三年一次的會試。

    即使會試得了進士功名,然後成年累月地在翰林院效力,末了放下來,不花上大把的銀子,也休想得到好的實缺。

    舅舅說,眼下天下動蕩、内外交患,國家朝廷求賢若渴,正值用人之際。

    所以,竟打破了諸多的舊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