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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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官兵。

    船隻也比其它渡口要格外氣派,一船可乘載數輛車馬和近百人。

    水賊輕易不敢問津,渡河也安全。

    故而一般的商賈仕子往來河南河北,甯肯多繞些道,也願從這裡渡河。

     衆人決定先在黃河南岸歇息一晚,明天再搭乘渡船過河。

     第二天一早,衆人伫立在莽莽蒼蒼的河邊,面對這汪洋恣肆、浩浩湯湯的大黃河,一個個心潮逐浪、滾湧不已。

    腳下的黃河泛着泡沫,渾如銅汁的濁水打着漩渦發出吓人的轟鳴聲響。

    極目之處,不分水天,此時的人,竟顯得那般的微不足道! 缈遠的黃河灘上,大片大片無邊無垠的葦林新葉初發,風兒揚起一片瑟響。

     靠河岸渡口的大船上,那張揚在半空中的灰色大帆開始躁動不安起來,在遒勁的河風裡獵獵地張揚着。

    岸邊,黃河船夫和艄公搖着巨大的槳橹,緊張地準備着啟航開渡。

     此時,朝霞映着東面的天空和河水,滿河波漪爍爍閃耀,仿如流了一河赤金的水。

    衆人站在那裡,一任河風使勁地吹撫着衣衫。

     待衆人小心翼翼地上了船,幾個船工們才拔開了那幾個人才搬得動的大鐵錨。

     逸之和如劉家兄弟并排挺立船頭,一面望着腳下莽莽滾滾的黃河水,一面指點江山,暢想今古:泱泱五千年文明的大中國,如今竟成洋夷瓜分、欺淩的對象!他們堂堂男兒,此番投筆從戎,所面臨的決不僅僅隻有鐵馬金戈、殺賊揚名和封将拜相的酣暢與輝煌;更多的将是面對刀光血影、馬革裹屍的慘烈啊…… 傍晚時分,衆人終于行至一處小鎮。

     這是一個很古老卻也頗為繁華的古鎮。

    這個鎮子的客旅還真不少。

    一街兩行的店家為了招徕客人,天還未暗透下來,卻已早早地點亮了各自門廊下面形狀不一的燈籠。

     看上去,各家的生意還算紅火。

     當他們六七個人走進一家酒家時,小二立馬就滿面喜色地迎了上來。

    旁邊的客人顯然覺出了他們這群人的不凡,加上逸之身上挎着的一把長劍,如松和家人也各帶有防身兵器,衆人便咕咕曲曲地低聲議論起來。

    如茵聽有人低聲道:"像是趕考的舉子。

    ""我看更像私巡的官家!秀才舉子應試,哪裡還有帶刀佩劍的道理?"有人低聲反駁。

     他們這般竊竊私語着,幾個人也不理會,隻管在小二的引領下一路上樓。

    走到一處雅間,隔着窗子,衆人一面俯看下面街上的行人景緻,一面閑話着等酒飯上來。

     如松特意要了一壇二鍋頭,還未待菜上齊,便和逸之兩人猜起拳來。

     如茵聽他們滿口叫着什麼"五魁首"、"八擡轎"、"三結義"等等,一邊詫異地望着,一邊向旁邊的如桦打聽原委。

    如桦笑着給她一邊解釋、一邊示範,如茵也伸着手指學着比劃。

     大哥如松端起一杯酒,哂笑道:"哦?想不到,天下也有三妹不懂的學問。

    " 如茵也不理他,隻管聽如桦解釋着。

    待輪到如桦和如松兩人猜拳時,梁逸之轉過臉來,閃着一雙明澈的眸子低聲笑道:"三妹,我來教你一個猜拳的訣竅。

    "如茵聽他說着,一雙如水的眸子望着他:他那大而明淨的眼睛充滿着善意的柔情,濃而黑的眉毛卻透着勃勃的英氣。

    如茵眼望着他的臉,一顆心卻禁不住神思旁鹜起來——相處的這些日子裡,他的才學氣度、舉止風采,一天天地更深深使她迷戀了…… 逸之望了望她一眼:這些天裡,從她的眼神中,他當然不會感覺不到她的變化。

    這會兒,見她忘情,自己竟也有些禁不住亂了方寸。

    一時一張臉兒也微微地燥紅起來—— 其實,自己打從嵩陽書院聽學那天,就已經開始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隻是,他從不敢稍稍放松自己心靈的缰繩!他是個男人,更是衆人推舉的大學長、有了拔貢功名的人。

    誠意、正心、修身……仁、義、禮、智、信……君子之德行,理學之規範……無處不束縛着他心靈的堤岸…… 衆人從酒樓出來時,天上的半輪銀月,清清明明地映着地下幾家店鋪方的、圓的、紅的、綠的各式燈籠,那燈籠被晚風微微地搖曳着,顯得又溫柔又深情。

     如茵雖隻穿了一件雪青色的薄綿袍,倒覺得有些微微的燥熱之意。

    聽逸之和如松、如桦兩位哥哥說笑着什麼,一時覺得:此情此景,倒像是曾在哪個夢中出現過?或是前生前世曾有過?一雙軟底抓地虎靴走在青石路上,像是在空中的雲彩裡飄遊一般,朦朦胧胧又飄飄渺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