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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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吳宗嶽和如松、如桦等嵩陽院書院的五名生員,皆被定為明春進京應試拔貢的選人了。

     如松、如桦哥倆一臉喜色地趕回家中,先來到前庭向諸位長輩報了喜,然後直接來後院找到三妹,喜滋滋地報了信,要輪流請三妹吃酒! 如茵的病這時也已大愈了。

    黃昏時分,她站在自己的小閣樓的廊前,獨自伫望着一片冰雪琉璃的世界被西天那輪紅豔豔的落日霞晖映照着,襯着雪地上立着的幾株枯木和枝頭的數點寒鴉,真是别具一番動人的情形!她心下正在思量着,如何能夠出門到山野去,看看瓊山玉野的景緻呢!這會兒,聽兩位堂兄報說,自己勞心費神地幫他們寫的文章,竟被雙雙選中,實在是又得意又興奮!一時也提起了興頭:"好吧!念及你們的誠心,我應下了。

    順帶,明兒你們再陪我去看看山野雪景。

    隻不知,二位哥哥想請我到哪家酒樓啊?" 如松道:"玉香閣、嵩陽樓、明月樓,随你挑。

    " 如茵道:"明天下午罷!你們先陪我到嵩嶽寺和法王寺看看日落暮山、夕照雪野的景緻。

    回來之後,咱就到嵩陽樓去!這麼大冷的天,吃他們的什錦火鍋再好不過了。

    " "好!一言為定!"哥兒倆樂呵呵地說。

     被選中應試、家景又好些的學生,這兩天正商議着如何輪流做東、請衆位好友吃酒慶賀的話。

     逸之呢,因是拔貢功名,而明年初夏正好也是貢生進京朝考的年份,故而,衆人商定下一起進京!這時,自己也報了要請一席為衆位添添彩頭。

    鴻飛也跟着報了一席,一是祝賀衆位的被舉薦之喜,二是提前為衆位和梁大學長餞餞行。

     第二天一大早,如松哥兒倆剛進了書院大門,就被在院裡空地上打拳的杜鴻飛叫住:"嘿,二位,昨兒你們哥倆怎麼走得那麼急?說話就沒了人影兒。

    大夥商議吃酒的事兒,單缺你們哥兒倆。

    眼見快年下了,隻怕過了祭竈,外地的同窗都回家了,人聚不齊,反倒沒了趣味兒。

    不如趁大家都在,聚齊了才熱鬧啊。

    " 三人說着,一齊朝側院走來。

     大冷的天,逸之隻穿了一身夾襖、夾褲,額發剃得锛兒亮。

    一條大辮子盤在脖子裡,掄着一把大鐵鍬,正在鏟着院子裡的殘雪往樹根上撂着,竟滿頭地冒着熱氣! 見三人走過來,逸之把大鐵鍬豎到廊下,笑呵呵地搓了搓兩手,和三人一齊進了屋子。

     屋内一個火爐子燒得正旺。

    火盆兒上坐着一個锔了好幾處補丁的大銅盆子,銅盆裡的水被燒得蒸氣騰騰地。

    逸之進了屋,把兩手伸進那冒着熱氣的水盆裡擰臉巾。

    水燒得太熱,他一邊又是吸氣、又是噓氣地晃着那臉巾上的熱氣,一邊說:"昨兒你們哥倆一轉臉就不見人了。

    說話就要放年假了,我想先起個頭兒,今兒先由我來做個東,以後悉聽各位尊便。

    原因是我不比你們,都是豪門大戶的。

    我先趁着衆位肚裡的油水還不算大時,好歹都好将就,我先請一桌兒。

    明兒、後兒、大後兒那幾天,誰先誰後,鴻飛你們幾個自己定日子就是了。

    " 如松看了看如桦道:"如桦和我兩人分别做東。

    可是,今兒晚上若雲心君做東,我們哥兒倆不知,昨兒已另外和人約下了,隻怕不能準時到席。

    " 杜鴻飛道:"你們約下的是誰?若都是年輕人,新朋老友地一并拉過來,大夥合在一起,豈不熱鬧?" 逸之望了望哥兒倆道:"如松兄,若不方便,我們幾個先在酒樓邊喝邊等着你們倆!你們那邊的應酬結束了,再趕過來入咱們這夥也一樣的!" 如松忙道:"這樣好!有生人坐在一起,掃大夥兒的興。

    那就依雲心君的,我們那邊盡快應酬就是了,完了立馬過來。

    隻不知,逸之兄定下的是哪家酒樓?" 逸之道:"這個,我自然該聽你們的意思。

    " 杜鴻飛道:"嵩陽樓罷!這麼大冷的天,那裡的什錦火鍋吃起來再痛快不過了。

    " 如桦搖頭一笑,也不說話。

     如松道:"嵩陽樓?火鍋有什麼吃頭兒!我看還不如玉香樓的川菜有滋味兒!今兒先上玉香樓,明兒再去嵩陽樓罷!" 杜鴻飛嚷嚷道:"今兒你别跟我唱對台戲了!到哪兒吃酒得聽我的!你們哥兒倆,這次雙雙被選上!逸之明春朝考,自然也該玉堂金馬了!你們一個個得意得狗翹尾巴尖兒的,我死的心都有了!這吃酒不能不聽我的了!今兒就嵩陽樓!咱吃它個熱火朝天,醉它個地覆天翻。

    什麼功名利祿,科甲應試,都去他娘的罷!" 其實,衆人心下皆清楚:這次,原定名額是有鴻飛的。

    因他早就厭倦了筆硯生涯,有心做一番實業救國的事來。

    加上宗嶽在省巡撫衙門的姑父,為了侄子的事,竟從省城帶着知府的寫給知縣和鴻飛大哥的信,專意親自跑到山城來請求山城知縣和學官的關照。

    鴻飛和大哥杜鴻達商量,把自己的名額讓給了宗嶽。

     逸之望着如松、如桦笑道:"你聽聽,他說得多可憐!其實,這小子一門野心要做紅頂商人呢!如今,反倒說出這樣的話來!成心惡心咱們呢!" 鴻飛哈哈大笑起來! 下午,如茵換了一件男袍,外面又罩了一件一字襟的坎肩兒。

    她看了看桌上的時鐘差不多時,抓起一頂兔毛大暖帽扣在頭上,蹑手蹑腳地就要溜出門去。

    誰知,剛剛走到廊下,正好被在窗前站着的娘瞅見。

    一看那副打扮,明知又要出門,隔着窗子在屋裡大喝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