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塵埃落定

關燈
先生們,該是我向諸位詳細介紹這位神秘殺手的時候了,”他的聲音平靜而淡漠,“諸位是否願意聽聽我的介紹介紹?” 他挑釁般地環視着衆人。

    那些因興奮而挺得筆直的身軀頓時矮了半截;所有的眼睛都避開了他的視線。

    沒有人出聲。

     “這麼說,諸位都願意聽聽喽。

    ”埃勒裡的語氣依舊淡漠,但卻添了一絲幸災樂禍。

    “好極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他向前傾了傾身,雙眼爍爍有光。

    “我們的這位兇手是個男人,壁櫥裡鞋帽的擺放方式及那把失蹤的刀片都表明了這一點。

    搬運屍體及處理後續事宜所需的體力;敏捷的思維和處處表露出的沉着冷靜;作案手段的殘酷無情和肆無忌憚——所有這些都明白無誤地表明,兇手是位男性,而且胡須很重,每天都得刮臉。

    ” 衆人屏息傾聽着他說的每一個字。

     “這位兇手是單獨作的案,沒有同謀。

    我們剛才已從那把失蹤的鑰匙中推出了這一結論。

    ” 屋内鴉雀無聲。

     “這位孤獨的殺手和商店有聯系。

    他把屍體扛到樓下的櫥窗裡,并不厭其煩地幹完了其他相關瑣事,所有這些都證明了這一點。

    我剛才也已對此做了詳盡的解釋。

    ” 埃勒裡稍稍放松了些。

    他再次環視了一下屋中,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邊上的兩位官員。

    韋爾斯警督正襟危坐,臉上汗水淋淋;他父親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一隻手無力地遮着眼睛。

    他看了看左邊幾位紋絲不動的偵探,又看了看右邊的維利、克勞舍、“吉米”和費爾拉利,這才又開了口。

     “有一個問題,”他淡漠地說道,“至今仍無定論。

    我指的是兇手認為十萬火急,必須在周二早上專門去辦的那件事——” “這使我想到了在這張桌上發現的五本書,它們的題材實在引人入勝——分别是關于古生物學、基礎音樂、中世紀商業、集郵和低俗的笑話,非常有意思的大雜燴。

    ” 埃勒裡簡明生動地介紹了一下情況。

    他提到了這五本怪書的内容、書上的記号、威弗所透露的斯普林吉的欺詐行為、發現書上地址是毒品發售點的經過以及警方按照第六本書上的地址,對九十八街的那幢房子所發動的失敗的突襲。

     “我們可以認為,斯普林吉在準備這第六本書時,”埃勒裡接着說道,聽衆們的神經繃得緊緊的,“并未懷疑到密碼已洩露。

    如果他知道的話,他就不會準備好這本書并把它放在那兒,等着威弗先生取去研究了。

    周一晚上,斯普林吉下班時,威弗先生跟蹤了他。

    他這時并不知道第六本書已在我們年青的業餘偵探手中了。

    這本書是魯西安·塔克所著的《室内裝飾時尚》。

    斯普林吉整晚都未曾和任何人會過面,說過話,即使是在他回到布朗克斯的寓所後,情形依舊如此。

    (我們通過電話公司查了一下,發現他回家後沒打過電話)因此,他最早也得等到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周二,當他回商店上班後,才有可能知道以書傳遞地址的方式被人發現,也就是說,在發生謀殺後,他才可能知道秘密已洩露。

    如果我們假設,一個與本案無關的人将密碼洩露的消息通知了另一人,而不是斯普林吉,那麼,我們必須記住,任何人如果要從店裡和外界取得聯系,唯一的途徑隻能是打電話,因為他沒法在夜裡離開商店。

    但我們發現,除奧弗萊赫提值班室的那部電話外,店裡的其他電話夜間都處于停機狀态;據奧弗萊赫據證實,沒人用過他屋裡的電話。

    ” “那麼,我們隻能斷定,周一晚上和周二一大早,店裡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将第六本書失蹤之事通報給斯普林吉或其他人。

    ” 埃勒裡迅速地接着說道:“第二天早上,即周二早上,販毒方式被打亂了——事實确實如此,因為周二中午,九十八街的那幢房子突然被搬空了,這顯然就是證據——這隻能說明販毒集團的某個成員在頭天夜裡發現:秘密已經洩露。

    我再重複一遍,周一晚上,斯普林吉照例準備了他的第六本書。

    這說明,直到那時,販毒集團仍認為他們的聯系方式萬無一失。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們就被驚動了,并逃離了九十人街的集合點,甚至顧不上把毒品賣給那些吸毒者。

    那麼,合理的解釋仍是:有人在頭天晚上發現出了岔子。

     “這一發現包含三種可能性:首先,從登記表上看,威弗是周一晚上最後一個離店的。

    在他離開後,有人注意到第六本書從固定的書架上消失了;第二,周一夜裡,有人在弗蘭奇先生的辦公桌上發現了那五本書;第三,上述兩個可能性兼而有之。

    因為在發生謀殺後的第二天早上,販毒方式确實被打亂了,所以,我們可以斷定,肯定是有人向它通風報信了,而這人在周一夜裡掌握了上述的一個或兩個發現。

    說得再明白些,在斯普林吉和威弗離開後,這人肯定還呆在店裡,因此,至少在周二早上9點前,他不能離開商店,也無法和其他任何人聯系。

    ” 一些人似乎若有所悟。

    埃勒裡微微一笑。

    “看得出來,有些人已經預見到了不可避免的結論……那天晚上,店中誰有機會掌握上述的一個或兩個發現?答案是:兇手。

    他在這屋裡殺害了弗蘭奇夫人,而這五本書就擺在屋中的顯著位置上。

    兇手的後續行動是否能證明他确實發現了這五本書呢?是的,他的行為确實證明了這一點。

    兇手把屍體移到櫥窗内,目的就是要給自己騰出時間,處理‘要事’——至今為止,事仍暧昧不明……” “女士們,先生們,”埃勒裡的話語中帶着一種奇怪的得意,“我們的整套推理如此有力,如此嚴密,所以,我們得出的結論隻能是事實。

    兇手在周二早上向販毒集團通報了消息。

    ” “換句話說,我們對兇手的認識又增進了一步——我們的這位殺手是個男人,他單獨作的案;他不僅和商店有關系,而且還是一個規模龐大、組織嚴密的販毒集團的成員。

    ” 他停了一下,靈巧的手指擺弄着桌上的五書本。

    “另外,我們對他的了解馬上又要加深一步了。

    ” “如果這位兼職販毒的兇手在謀殺之夜前曾來過弗蘭奇先生的寓所——我所說的“前”指的是兇殺之夜前五周内的任何時間——那麼,他可能早就看到了這五本書;他會起疑心并馬上通知販毒集團,停止圖書部的行動。

    但直到發生謀殺的當天晚上,以書傳遞地址的方式仍在運作之中,這無疑表明,在周一晚上之前的一到五周時間内,兇手未曾進過弗蘭奇寓所……我們已經能确定,兇手看到了桌上的五本書。

    因為在檢查并修複被治污的書檔時,他不可能不注意到這五本書——他意識到這五本書關系重大,他驚恐萬分—— “實際上,”埃勒裡迅速地說道,“我們輕易就能推斷出,兇手看到桌上這些鐵證如山的書後,立刻偷偷地溜到了樓下的圖書部。

    他打着手電尋找第六本書,想看看它是不是也被人動了手腳。

    當然,他發現書不見了,這一重大發現使他意識到,必須趕緊通知同夥,讓他們收手。

    我相信,這一合理推測很快就将得到更加肯定的證實!” 說到這兒,他突然停住了。

    他掏出手帕抹抹額頭上的汗,又心不在焉地擦了擦夾鼻眼鏡的鏡片。

    這一次,聽衆中有人輕聲交談起來,起初的竊竊私語不一會兒便壯大成了興奮的議論。

    埃勒裡舉起一隻手,示意衆人保持肅靜,嘈雜聲嘎然而止。

     “為了使整個分析有一圓滿結局,”他重新戴上眼鏡,繼續說道,“現在,我将開始談談每個人的情況,這可能會令諸位不快,因為,我打算以此次分析中确立的尺度為标準,逐一評估你們中的每一位!” 屋裡頓時響起一片喧嘩之聲,有人怒氣沖沖,有人憤憤然,有人茫然不解,有人不自在地強調着個人利益問題。

    埃勒裡聳聳肩,轉向韋爾斯警督。

    警督看着聽衆席上的芸芸衆生,果斷地判道:“就這麼辦吧!”嘈雜之聲漸小,最終化成了一片低聲的抱怨。

     埃勒裡轉向聽衆,臉上挂着一絲隐約的微笑。

    “說實在的,”他說道,“最精彩的一幕還在後面呢。

    所以,你們每一位——或許我該說差不多每一位?——都沒有理由表示不滿。

    不管怎樣,咱們還是開始這場有趣的釋嫌遊戲吧。

    ” “按照我的第一個标準——兇手是位男性這一事實——”他說道,“我們可以立刻将瑪麗安·弗蘭奇小姐、伯尼斯·卡莫迪小姐和科尼利厄斯·佐思夫人排除在外,即便是智力訓練,結果也會是這樣的。

     “第二個标準是:這個男人是單獨作案的。

    按照這個标準,我們無法确定兇手的真實身份,因此,我們轉向第三、第四個标準,即這位男性兇手和商店有關系,而且在過去的五周内,從未來過寓所。

     “我們的首位審查對象,是塞洛斯·弗蘭奇先生。

    ”埃勒裡漫不經心地朝虛弱的老富翁欠了欠身。

    “弗蘭奇先生當然和這個店有關系,另外,從體力方面考慮,他也有作案的可能。

    不久前,我還曾私下演示過這麼一個可能性:弗蘭奇先生買通了惠特尼家的司機,讓他在周一夜裡開車把他送回紐約市并對此事守口如瓶。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完全來得及趕回商店,從貨倉口溜進樓裡。

    周一晚上,弗蘭奇先生在格雷特耐克,住在惠特尼家中。

    9點時,他稱身體有些不适,早早回房休息了。

    除司機外,沒人再見過他。

     “不過——”弗蘭奇氣得臉色發紫,埃勒裡沖他微微一笑——“在過去的五周内,弗蘭奇先生肯定到過這間屋子——實際上,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他天天都在這兒。

    如果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弗蘭奇先生,您不用擔心,因為另一個理由已從心理角度表明,您不是兇手。

    這個理由,我目前仍無意公開。

    ” 老弗蘭奇松了口氣,一絲淡淡的笑意爬上了他那顫抖着的嘴角。

    瑪麗安握緊了他的手。

    “現在,”埃勒裡緊接着說道,“輪到約翰·格雷先生了。

    他是這對在案書擋的饋贈者,也是弗蘭奇家的老朋友。

    格雷先生,”他莊重地對衣冠楚楚的老董事說道,“出于幾方面的原因,您已不在嫌疑人之列了。

    盡管您作為董事,和商店有着非常重要的聯系,而且您周二早上不在店中,這也極為引為注目,但在過去的五周内,您也曾頻繁出入這套寓所。

    實際上,上周五,您大概還來這兒開過會吧。

    您出具了周一晚上不在犯罪現場的證詞。

    我們查證後發現,這份證詞的說服力甚至超乎您本人的預料。

    因為旅館的夜班員證實,周一夜裡11點40您确實在和他聊天,這已經表明您不可能去商店。

    不僅如此,另一位您不認識的人——他和您同住一家旅館——看見您在11點45分時進了自己的房間……即便他沒看見您,我們也不會真的認為您有罪,因為我們相信,您那位夜班員朋友絕對是個老實人。

    就像在弗蘭奇先生的事例中一樣,實際上,我們也相信惠特尼先生的司機是不會撒謊的。

    我說他被收買了,這隻是一種可能性,雖然不合适,但絕對是有可能的。

    ” 格雷奇怪地歎了口氣。

    他将手插入衣兜裡,向椅背上靠去。

    埃勒裡轉向滿臉通紅、神色緊張的科利尼爾斯·佐恩。

    這位董事正擺弄着他的表鍊。

    “佐恩先生,您的證詞缺乏說服力,而且佐思夫人做了僞證,所以,您有可能就是兇手。

    不過,盡管您作為一位高級主管人員和店裡有着密切的聯系,但數月以來,您至少每周都要進一次這屋。

    而且,按照我前面曾提到過的那個理由,從心理角度看,您和弗蘭奇先生、格雷先生一樣,也不是兇手。

    ” “馬奇本克思先生,”埃勒裡轉向死者肥胖的兄長,他正頹喪地靠在椅子上。

    “您自稱駕車去了長島,并在利特爾耐克的私宅中過了夜。

    但沒人見過您,您找不到證人,所以,您完全有可能及時趕回城裡,潛入商店,行兇殺人。

    不過,您真的沒必要發那麼大的火——按照我那個神秘的理由,你也是清白的。

    另外,您和佐恩先生一樣,定期來這兒參加董事會議,這一點就已經将您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了。

    ” “特拉斯克先生——”埃勒裡的語氣稍稍有些嚴厲——“盡管從周一晚上到周二早上您一直醉醺醺地在街上浪蕩——”特拉斯克沮喪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懶洋洋的詫異——“但按照我們的度量标準及那個未公開的理由,您也是清白的。

    ” 埃勒裡稍作停頓,沉思的目光駐留在文森特·卡莫迪身上。

    古董商黝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卡莫迪先生,我們應該向您道歉,同時也對您的不幸表示真摯的同情。

    您和商店無瓜葛,所以,您完全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内。

    盡管您夜訪康涅狄格州的故事無人作證,而且還可能是杜撰的,但如果是您殺了人,您根本不用把弗蘭奇夫人的屍體藏到樓下的櫥窗裡,因為第二天早上9點時,您可以毫無顧忌地離開商店,根本不必擔心會有人注意到您不在。

    您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