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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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店裡的一員。

    順便說一句,按照我那可愛而又神秘的理由,您也是清白的。

    ” “現在,”埃勒裡轉向忐忑不安的法國人保羅·拉瓦利。

     “該輪到您了。

    别害怕。

    ”他微笑道——“您沒有殺人!我對此非常肯定,甚至都不屑于問您周一晚上的行蹤。

    幾周以來,您天天都在寓所。

    而且,您不久前剛從法國來——絕不可能和一個組織嚴密、網點遍布全市、甚至全國的販毒集團有任何瓜葛。

    另外,您也不符合我至今仍保密的最後一條标準,所以您也不是我們要找的兇手。

    如果從精神病學的角度進行細微分析,我應該補充說明一下,像您這樣一位品味高雅通曉歐洲時尚的人絕不會犯那些令人遺憾的錯誤,正是這些錯誤給我們這位神秘殺手帶來了麻煩。

    我由衷地相信,在我們這些人中,唯有您見多識廣,所以肯定知道女人們如何把帽子放進帽盒,如何将帶飾扣的鞋裝進鞋袋。

    ” “現在,我們已經大大縮小了調查範圍,”埃勒裡愉快地接着說道,雙眼因為興奮而閃閃發光。

    “該輪到麥克肯茲先生了。

    他是商店的總經理,也是店裡的一名雇員。

    不,不!麥克肯茲先生,您不必站起來抗議——我們已經把您排除在外了。

    因為您不符合那個即将公開的最後标準,而且五周之内,您也曾進過寓所。

    但店裡有數百名員工,任何一位從末來過寓所,而且說不清周一晚上自己行蹤的人都有可能是兇手。

    這一點,我們過會兒再談。

    現在,女士們,先生們——”埃勒裡朝守在前廳門口的巡警布什一揮手,布什立刻點點頭,出去了,門在他身後敞開着——“現在,我要向諸位介紹一位先生。

    到目前為止,諸位對他還一無所知,他就是——”大門外傳來一陣騷動;門開了,布什走了進來,一名偵探押着一位戴着手铐、臉色慘白的男子跟在後頭——“詹姆斯·斯普林吉先生!” 埃勒裡稍稍向後仰了仰身,臉上挂着一絲冷笑。

    偵探押着犯人來到屋子前面,邊上的一位警察立刻擺上了兩張椅子。

    兩人在椅子上坐下,斯普林吉那雙铐着的手無力地垂放在膝上,兩隻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闆。

    他是個中年人,有着輪廓鮮明的五官和一頭灰發,右頰上的一塊青黑色腫塊無言地表明,他剛挨了頓揍。

     他的出現令屋内衆人目瞪口呆。

    看到這個背叛了自己的下屬,老弗蘭奇氣得說不出話來。

    威弗和瑪麗安握着他顫抖着的雙臂,勸慰着他。

    聽衆席上靜極了——有的隻是急切的目光,但有一雙眼睛卻始終是冷冰冰、直勾勾的,一動不動…… “斯普林吉先生,”埃勒裡平靜地說道——但在這氣氛緊張的屋内,他的聲音卻無異于一枚炸彈的爆炸聲——“我們應該感謝斯普林吉先生,他已經向警方揭發了他的同夥。

    斯普林吉先生曾錯誤地以為自己可以逃過警方的追捕,但他在準備出逃的當天就被抓獲了,因為我們對此早有準備。

    斯普林吉先生被捕的事一直沒聲張出去。

    他幫助我們弄明白了許多程序上的小問題,而這些問題正是我們無從推斷的。

    ” “例如,在販毒集團中,兇手是他的直接上司。

    目前,這個集團的成員正四處逃竄,警方已在全國範圍内發生了通緝令。

    而且,兇手是紐約市販毒集團頭頭的得力助手,這位頭頭被手下尊為‘老大’。

    我們在調查中發現,伯尼斯·卡莫迪小姐可能有很長的吸毒史。

    她吸食海洛因上了痛,并且誤入歧途認識了‘老大’,知道了販毒集團以書傳遞地址的聯絡方式。

    她對毒品的依賴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為了得到它,她竟然心甘情願地為毒販子服務,從她的社交圈中為他們介紹新客戶。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看,她幾乎成了販毒集團中的一員。

    據斯普林吉先生供認,卡莫迪小姐的家人從未懷疑她吸毒,直至她的親生父親,卡莫迪先生起了疑心,并将此事告訴了他的前妻,弗蘭奇夫人,這事警方也已經知道了。

    經過觀察,弗蘭奇夫人看出,她前夫的懷疑千真萬确。

    據斯普林吉先生供認,弗蘭奇夫人斷然指責女兒吸毒的惡習,女孩意志薄弱,抵擋不了她的連番追問,終于承認了一切——包括直接為她提供毒品的那個男人的名字,他是弗蘭奇百貨店的一名雇員。

    弗蘭奇夫人大概未将此事告知她丈夫,因為他對這種惡習是深惡痛絕的。

    據斯普林吉供認,周一那天,弗蘭奇夫人拿走了卡莫迪小姐新取回的毒品。

    毒品就藏在卡莫迪小姐那支特制口紅的活動底座内。

    她又強迫女兒替她和這位男人,她丈夫店裡的這位雇員,聯系一次秘密的會面,時間就定在周一夜裡12點。

    她打算替女兒向這個男人求情——并且威脅說要向警方透露她所知道的販毒集團的一切内幕,以此挾迫他放過女兒,讓她悄悄地把孩子治好。

    卡莫迪小姐周日就替兩人定好了這次會面。

    那個男人立刻就向他的上司,那位無處不在的‘老大’報告了這一驚人事态。

    ‘老大’命令他幹掉弗蘭奇夫人,這是他一貫的冷血作風。

    她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不能再活在這個世上。

    同時,卡莫迪小姐也必須幹掉。

    她已經證明了自己是個軟弱的叛徒,所以也必須處理掉。

    如果不服從命令,這個男人也将面臨着被幹掉的危險,所以,他制定了作案計劃,定好了會面時間和地點。

    周一夜裡,他從貨門溜進了店中,作為店裡的雇員,他知道這扇門每天夜裡11點30準時打開。

    他在店裡的一個洗手間裡藏着,一直等到12點才出來,然後悄悄地摸到六樓的寓所,敲敲門,弗蘭奇夫 人開門讓他進了屋,她也才剛到沒一會兒。

    正如我們所推斷的那樣,她站在桌邊,兩人争執了起來。

    他并不知道她的手包裡有一支裝着海洛因的口紅,否則的話,他會把它取走的;他毫不猶豫地開槍殺害了弗蘭奇夫人;她流了很多血,血迹鑽污了書擋的護墊;他彎腰取書檔時,看到了桌上的五本書,于是他意識到,以書傳遞地址的方式被人發現了;他看到藍色備忘錄上寫着第二天早上威弗先生和弗蘭奇先生九點就到寓所;他意識到自己無法将這一出乎預料的最新發現告知同夥,因為他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出去,而且店裡的電話也沒法打;因此,他決定把屍體藏在櫥窗裡,這樣一來,第二天早上他就有足夠的時間溜出去通知同夥。

    如果他把屍體留在寓所内,第二天早上9點屍體被人發現後,為了避嫌,他根本不能離開店裡;所以,他将屍體藏到了我們最初發現她的地方。

    從樓下返回寓所時,他順便去了趟一樓的圖書部,從而證實了自己的懷疑——第六本書不見了。

    當天下午他曾企圖騙取伯尼斯·卡莫迪的那把鑰匙,但未能如願,所以隻得拿走弗蘭奇夫人的鑰匙。

    最後,他擦幹淨血迹,給書檔換過護墊,放置好陷害卡莫迪小姐的栽贓物,在寓所裡過了一夜。

    早上刮臉時,他把刀片弄斷了,于是便把刀片也帶走了;9點剛過,他就溜了出來,混進了早間顧客中,然後又從慣用的雇員入口進了樓,目的是為了正式簽到。

    沒多久,他又設法溜了出來,向販毒集團頭子通報了密碼洩露一事……” 埃勒裡清了清嗓子,繼續毫不留情地揭露道:“斯普林吉還幫助我們弄清了卡莫迪小姐被劫事件的真相。

    弗蘭奇夫人拿走了卡莫迪小姐的毒品後,女孩毒瘾發作,不顧一切地找到了兇手。

    這正中他的下懷——他讓她去城南的一個販毒點取貨。

    她周一下午去了那地方,販毒集團成員當即将她綁架到布魯克林的一個秘密窩點,在那兒殺害了她。

    他們把她的衣物帶給了兇手,這時,他尚未殺人。

    周一夜裡,兇手帶着這些衣物潛入了寓所——就是那頂帽子和那雙鞋。

    他把這些無辜的東西包在一個小包裹裡,還讓它們稍稍淋了些雨,以便使整個騙局看起來更像是真的。

     “在揭示諸位期盼已久的結局前,還有一件事需要解釋一下……那就是,兇手為什麼要在現場放置‘本克’紙牌、煙、鞋、帽這些栽贓物?為什麼要讓人覺得伯尼斯·卡莫迪似乎和這個案子有所牽連?斯普林吉先生極不樂意地對此做了解釋。

    在那個惡貫滿盈的集團中,他也隻是個爪牙,不過,或許是個重要爪牙…… “兇手之所以留下卡莫迪小姐在場的證據,是因為她已經順理成章地消失了。

    既然她已被謀殺,并将永遠失蹤,那麼,人們自然會把兩件事聯系起來——女孩下落不明,母親被謀殺。

    看上去似乎像是女孩殺了自己的母親。

    正因為這話聽起來令人難以置信,所以兇手才覺得警方一定會被搞糊塗,而自己也就能趁機脫身。

    兇手并不真的指望這個騙局能夠長久地維持下去——這隻不過是他放的另一枚煙霧彈罷了。

    不管是什麼事,隻要能将警方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引開,他都會去嘗試的。

    ‘栽贓’這活兒他幹起來得心應手。

    他從卡莫迪小姐的煙草供應商桑索斯那兒買回了煙,她曾告訴過他自己專用煙的來源。

    ‘本克’紙牌也是從卡莫迪小姐那兒聽說的。

    其他的,那簡直就是小兒科了……” 此刻,衆人都坐到了行軍椅那硬梆梆的椅邊上。

    他們伸着脖子,竭力捕捉住埃勒裡所說的每一個字。

    偶爾,他們也茫然地互相看看,似乎不明白這場分析将把他們引至何方。

    埃勒裡一開口,衆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他身上。

     “斯普林吉!”埃勒裡的話音如驚雷一般在屋裡炸開了。

    犯人吓了一跳,慘白着臉,鬼鬼祟祟地擡眼看了看,随即又垂下眼睑,再度将視線投向一直潛心觀察着的地毯。

    “斯普林吉,我是否忠實、完整地轉述了你的故事?” 犯人的眼中突然流露出痛苦掙紮之色。

    他眨着眼,眼珠滴溜溜地在眼眶中打着轉,狂亂的目光在眼前晃動的人群中穿來穿去,他在尋找一張臉。

    當他開口說話時,聲音嘶啞而淡漠,輕得如同耳語一般,衆人支着耳朵,隻聽見一聲“是的”。

     “真是太好了!”埃勒裡向前傾了傾身,洋洋自得地歡呼道。

    “現在,我要向諸位解釋一下那個被我冠以‘神秘’二字的未曾透露的理由……” “諸位應該還記得吧,我曾提到過書檔以及粘在漿糊痕迹上的少許粉末。

    那些粉末是普通的指紋粉。

    ” “從我确定粉末性質的那刻起,這個案子在我眼中就已不再神秘,我猜到了真相。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當初以為,”他停了一下,接着說道,“兇手既然能想到使用指紋粉,那他肯定是個非常高明的殺手——簡直就是個超級罪犯。

    他竟然能想到使用警察自己的看家工具——所以,認為他是超級罪犯是個很自然的想法……” “但是”——這個詞重重地撞擊着人們的耳膜——“我們還可以從中得出另外一個結論——這個結論一舉排除了其他所有的嫌疑人,隻留下一個……”他的眼中閃着火花;聲音中的嘶啞也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傾着身子,散放一桌的線索似乎都籠罩在了他的人格魅力之下。

    “它排除了其他所有的嫌疑人,隻留下一個……”他慢悠悠地重複了一遍。

     經過片刻的醞釀,他說道:“這個人是店裡的一名男性雇員;至少在五周内,他沒進過這間屋子;為轉移我們對他的注意,他找了位沒有前科的同夥,向我們提供有關伯尼斯·卡莫迪行蹤的假情報,而實際上,卡莫迪小姐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家夥還很聰明,盡管他自己就是那個栽贓者,但當他看出我們認為卡莫迪小姐是被人‘誣陷’時,他馬上就站出來表示,他也是這麼認為的;在我們首次透露那些編有密碼之書的全部真相及斯普林吉的罪行時,他也在場——順便說一句,他是當時在場的唯一嫌疑人——他一找到機會就立刻通知斯普林吉逃跑,因為他知道,如果斯普林吉被逮住,他自己也就岌岌可危了;最關鍵的一點在于,在我們調查過的所有人中,隻有他才會想到用指紋粉。

    在他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且也是完全合乎邏輯的……” 他突然停了下來,雙眼緊盯着屋子的一角,目光中飽含着追獵時才有的興緻、期盼與迫切。

     “抓住他,維利!”他突然厲聲喝道。

     衆人還來不及回頭,來不及領悟如此迅速地發生在他們眼前的這重要一幕的内涵,便聽到後面傳來一陣短促的激烈搏鬥聲,其中夾雜着憤怒的低吼和嘶啞的喘息,最後是一聲尖銳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埃勒裡精疲力竭,一動不動地站在桌邊。

    人們從屋子的四面同時向出事點湧去,埃勒裡仍一動不動地站着。

    衆人看到,一具男屍僵卧在一攤血污之中。

     奎因警官一個健步首先沖到扭曲了的屍體邊上。

    他迅速地跪倒在地毯上,示意面紅耳赤、氣喘籲籲的維利警官退到一邊;他将痙攣了的屍身翻了過來,即便是離他最近的圍觀者也沒聽清他的喃喃自語: “沒有可供呈堂的證物——卻把他吓死了!……感謝上帝賜予我這麼個兒子……” 死者是商店保安主任威廉·克勞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