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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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呐喊沖破了其他所有東西的阻擋。

    我緊咬牙關,努力擋住它,因為我知道那呐喊是那樣強烈,一旦我任憑它吼出來,那就會毀了我自己。

     “後來我完全清醒了,明白了一切。

    這時我正在漫步,那是男人們喝得爛醉而且對他人充滿仇恨、自己又以為是天下無敵時常有的一種盲目好鬥的漫步。

    在新奧爾良我第一次遇到萊斯特的那天晚上,我就是這樣漫步着。

    那種攻擊一切的醉醺醺的漫步居然奇迹般地走得很穩而且沒走錯路。

    我看見一個醉醺醺的人,他的兩隻手在不可思議地劃着一根火柴。

    火苗碰着了煙鬥,煙吸了進去。

    我正站在一家咖啡館的櫥窗旁邊。

    那人在吸煙。

    他根本沒醉。

    阿爾芒站在我身旁等着。

    我們是在擁擠的嘉布遣林蔭大道或者那是聖殿林蔭大道?我說不準。

    她們的屍骸還留在那邪惡的地方,我很痛心。

    我看見聖地亞哥的腳踐踏着那曾經是我的孩子的那熏黑燒焦的東西!我大聲喊了出來,那人已從桌旁站了起來,呼出的熱氣噴散在他面前的玻璃窗上。

    ‘走開,’我在對阿爾芒說,‘該死的你下地獄去吧。

    别靠近我,我警告你,别靠近我。

    ’我從他身邊走開,上了林蔭大道。

    我看見一男一女走在我旁邊,那男人伸出胳膊摟護着那女人。

     “後來我跑起來。

    人們看着我在跑。

    我很想知道,在他們眼中我看上去像什麼,那瘋狂的白色的東西在他們眼前飛逝而過。

    我記得,等我停下來時,我渾身無力而且很不舒服。

    我的血管在灼燒,好像是餓了。

    我想到了殺人,但這想法使我内心充滿了厭惡。

    我坐在一座教堂旁邊的石階上,那些嵌入石頭裡的小邊門旁邊,那些門晚上都拴起來并上了鎖。

    雨已經小了,或者似乎是小了。

    盡管有個人拿着把又黑又亮的傘走過了很長一段路,但整個街道仍是靜悄悄的,陰郁而沉悶。

    阿爾芒站在遠處的樹下面。

    在他後面似乎有擴展出的一大片樹林和濕濕的草地,還有那像是從暖熱的地面上升騰起來的霧氣。

     “但隻要想到一件事,我便能恢複平靜了,那就是我的胃和頭部的疼痛還有喉嚨的繃緊。

    等這一切都消失的時候,我又感覺清醒起來,我又意識到了那發生過的一切,我們離開那劇院的遙遠距離,還有仍留在那兒的馬德琳和克勞迪娅的屍骸,那兩個互相摟抱在一起的大屠殺的受害者。

    我感覺離自己的毀滅很近,但很堅定。

     “‘我無法阻止這事,’阿爾芒溫和地對我說。

    我擡起頭,看見他的臉有說不出的沮喪。

    他把目光移向一旁,仿佛他覺得要想向我證明這一點也是徒勞似的。

    我能感覺到他那極嚴重的沮喪,那種近乎被打敗的情緒。

    我有種感覺,我想如果我将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在他身上,他也幾乎不會做出什麼反抗我的舉動來。

    我能感覺到他那内心充滿的孤獨和消極,那便是他一再對我說‘我沒法阻止這事’的根本原因。

     “‘喔不,可是你能阻止的!’我輕聲對他說道。

    ‘你完全知道你能行。

    你是頭兒!你是唯一知道你自身力量的局限的人。

    他們不知道。

    他們不懂。

    你的領悟能力遠勝過他們的。

    ’ “他靜靜地看着旁邊。

    但我能看出我這些話在他身上所起的作用。

    我能看見他臉上的疲倦,他眼中那黯然失色的沉悶沮喪。

     “‘你能支配他們。

    他們怕你!’我繼續說,‘如果你願意使用那種魔力,即便是超過了你自己所說的那些局限,那麼你早就能阻止他們了。

    你不能違背的是你對自己的意識。

    你自己那對事實的寶貴認識!我完全理解你。

    我從你身上能看見我自己的影子!’ “他的目光慢慢移動過來和我的目光相遇。

    但他什麼也沒說,臉上的痛苦很可怕。

    那神情因痛苦變得軟弱而絕望,他正處在某種他自己無法控制的顯然可怕的情感邊緣。

    他害怕這種情感,而我不。

    他正以他那種勝過我的使人着迷的極大魔力在體會我的痛苦。

    我卻沒在體會他的痛苦。

    那和我沒關系。

     “‘我就是太理解你了……’我說。

    ‘我内心的那種消極已全然成了痛苦的核心,那真正的罪惡。

    那種脆弱,那對一種殘存的愚蠢道德的拒絕妥協,那種可怕的自尊!正因如此,當我知道錯時,我還是使自己成了這樣一種人;正因如此,當我知道錯時,我仍使克勞迪娅成了她變成的那種吸血鬼;正因如此,當我知道錯了,知道那正是她的禍根時,我仍旁觀着,任憑她殺了萊斯特而沒伸出一個指頭去阻止。

    而馬德琳,是我讓她變成了那樣,而我是絕不該将她變成像我們自己一樣的家夥的。

    我知道那錯了!好吧,我告訴你,我将不再是那個消極脆弱的家夥了,再不會一次次将罪惡編織成一張又大又厚的網而自己去繼續成為它那愚蠢可笑的犧牲品了。

    那一切都結束了!現在我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了。

    我警告你,不管你今晚在把我挖出那個我也許早就死在裡面的墳墓時對我表現出了怎樣的仁慈,不要再回到你那吸血鬼劇院裡的小屋去了,不要再去靠近它。

    ’” “我沒等得及聽他的回答,或許他從來也沒有打算要回答我。

    我不知道。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

    他有沒有跟着我,我沒感覺到。

    我也不想知道。

    我不在乎。

     “走到蒙特馬特的墓地時我退卻了。

    為什麼那地方比起大都市來又黑又靜,我說不清,隻知道它離嘉布遣林蔭大道不太遠。

    蒙特馬特當時是農村地區。

    我在那些有菜園的低矮房子中間漫遊,我殺了人,但沒有絲毫的滿足感。

    然後我又在墓地裡找出了那個白天我可以躺進去休息的棺材。

    我用兩隻手把那裡面的屍骸挖了出來,然後躺下來睡在那張味道難聞的潮濕而又有着死人惡臭的床上。

    我不能說這棺材使我很舒服,相反,它隻是我想要的東西。

    被關閉在那小小的黑暗空間裡,嗅着泥土味兒,遠離所有的人和所有活着的各種形态的人,我沉浸在所有侵襲并壓抑我感官的東西中。

    而這樣做,我也使自己沉浸在悲痛之中了。

     “但那是短暫的。

     “第二天晚上,當冬天那冷冷的灰色太陽落山時,我醒了。

    我感覺那冬天常有的令人感到刺痛的麻木感很快消失了,棺材裡住着的那些黑色生物在我周圍亂竄,逃避我的複活。

    我慢慢地出現在那暗淡的月光下面,欣賞着那塊我設法逃出來的大理石平闆的冰涼和絕對光滑。

    接着,我漫步走出了那些墳墓和那片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