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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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她說,‘你想跟他走。

    ’ “我擡頭看她。

    她的臉是多麼溫柔而美麗,我心中一下子湧起了那麼多感慨。

    我毫不後悔地屈從了自己想摸摸她的臉頰、輕輕摸一下她的眼皮的強烈欲望——那種自從那晚我們吵架後我還沒對她表示過的愛撫和特權。

    ‘我會再看到你的,不是這兒,是在其他一些地方。

    我總能知道你在哪兒!’我說。

     “她摟住了我的脖子。

    緊緊被她抱着,我閉上雙眼,把臉埋進了她的長發中。

    我正用吻湮沒她的脖子。

    我抓着她那圓潤結實的小胳膊。

    我親吻着,親吻着她臂彎處那柔軟的肌肉壓痕,親吻着她的手腕,她那張開的手掌心。

    我覺得她的手指在撫摩我的頭發、我的臉。

    ‘你想怎樣就怎樣,’她發誓說,‘随你便。

    ’ “‘告訴我,你開心嗎?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嗎?’我懇求她說。

     “‘是的,路易。

    ’她摟着我,衣裙緊貼着我,手指緊緊接着我的後脖頸。

    ‘我有了我想要的一切。

    可你真的明白你想要什麼嗎?’她用手扳起我的臉,這樣我就不得不正視她的眼睛。

    ‘我擔心的是你,你很可能是在犯錯誤。

    你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離開巴黎呢?’她突然說道,‘我們擁有那個世界,跟我們來!’ “‘不。

    ’我從她懷抱中掙脫出來。

    ‘你想要把它變成和萊斯特一起時一樣嗎?它再也不能那樣了。

    不會。

    ’ “‘和馬德琳一起,它會有些新的不同。

    我不會要求再像過去那樣的。

    是我了結了那一切的,’她說。

    ‘可你真的明白你在阿爾芒那裡選擇了什麼嗎?’ “我轉身離開了她。

    在她對他的厭惡和不解中,有着某種固執和不可思議。

    她會又說他希望她死,可我不信。

    她沒意識到我所意識到的東西:他不可能希望她死,因為我不想那樣。

    但我又怎樣用那聽上去并不誇大而且也不盲目的對他的愛向她解釋呢。

    ‘那是注定的。

    那幾乎是種傾向。

    ’我說道,仿佛在她那種種懷疑的壓力下,我剛剛想清楚這一點似的。

    ‘他一個人就能賦予我那種使我成為真正自我的力量。

    我不能再繼續孤獨地活着,受着痛苦的折磨了。

    要麼我跟他一起走,要麼我死,’我說,‘還有某種其他原因,那是非理性的而且無法解釋的,那種隻會讓我滿意的……’ “‘那是什麼?’她問。

     “‘那就是我愛他,’我說。

     “‘毫無疑問,你愛他,’她沉吟道,‘可是,你甚至也愛我呀。

    ’ “‘克勞迪娅,克勞迪娅。

    ’我緊緊地摟着她,覺得她坐在我膝上很沉。

    她擡起頭,貼近我的胸膛。

     “‘我隻是希望,當你需要我時,你能找到我……’她小聲說。

    ‘那樣我就能回到你身旁……我過去曾常常傷害你。

    我已經給你帶來了那麼多痛苦。

    ’她的話音慢慢消失了。

    她一動不動地靠着我歇息。

    我能感覺到她的重量,她在思索。

    過了一小會兒,我再也忍耐不住了。

    現在我隻想抱緊她。

    在這樣簡單的事中總是有這樣的愉悅。

    她的身體緊靠着我,一隻手搭在我的脖子上。

     “好像有某個地方的燈滅了。

    在那陰涼潮濕的空氣中,很多燈光突然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我像是在做夢。

    如果我是個凡人的話,我肯定會很滿足地睡在那兒。

    在那種昏昏欲睡的很舒服的感覺中,我産生了一種凡人常有的奇怪感覺,覺得不久太陽就會輕輕把我喚醒,而且我會像往常一樣清楚地看見那陽光下的蕨類植物,還有陽光下那晶瑩的雨水珠。

    我沉醉在那種感覺裡,半閉上了雙眼。

     “後來我常常想設法重溫那些時刻的記憶。

    我曾一次又一次地隻想重新喚起我們在那些房間裡休息時的那種感覺,于是那種想法就開始攪亂或者已經攪亂了我的心緒。

    那時我是多麼輕松自在,不知怎麼地我甚至都覺察不到那些想必一定發生過的細微變化。

    在那以後的很長時間裡,每當我的沮喪、失落和痛苦超過了那種種最不切實際的夢想時,我就會讓那段美好時光的感覺滲入心田。

    那是一段令人昏昏欲睡的靜悄悄的清早時光,壁爐台上的鐘幾乎很難察覺地在嘀嗒作響而且天色也變得越來越亮了。

    我所能記得的——盡管我拼命地想延長并且凝固那段時光,我伸出雙手想使鐘停住——我所能記得的隻是那燈光輕柔緩慢的變化。

     “如果警覺一些,我就絕不會讓那段時光消逝的。

    我被一些更大的憂慮欺騙了,沒有注意到它。

    一盞燈滅了,一支蠟燭被它自己那熔化抖動的熱蠟液澆滅了。

    我兩眼半閉着,後來感覺到了那逼近的黑暗,感覺被黑暗籠罩住了。

     “後來,我睜開了雙眼,不去想燈或蠟燭。

    可那已經太晚了。

    我記得自己筆直地站在那兒,克勞迪娅的手從我胳膊上滑落下來,我看見一大群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和女人穿過那一個個房間向我們走來,他們的衣服似乎要把光從每一個鍍金的邊上或塗了漆的表面斂聚起來,似乎要把所有的光都排放走一般。

    我沖他們大聲喊叫,呼喊着馬德琳。

    我看見她大吃一驚地醒來,像個受了驚吓的雛鳥,緊緊抓着長沙發的扶手。

    後來當他們伸手抓她時,她跌跪在地上。

    這時向我們走來的有聖地亞哥和西萊斯特,在他們後面是埃斯特爾和其他那些我不知道名字的吸血鬼,他們全都映在那些鏡子裡面,擠在一起成了一排排晃動的令人恐怖的陰影牆。

    我在大聲叫克勞迪娅快逃,并且已經替她拉開了門。

    我猛地把她推了出去,接着使橫在門中間,等聖地亞哥走近,把他踢了回去。

     “以前我在拉丁區遇到他時,那種虛弱的防禦境況同我現在的力量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别。

    那時的我太無能,我敢說當時我可能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但那種要保護馬德琳和克勞迪娅的本能是無法抗拒的。

    我記得自己先是往後踢倒了聖地亞哥,然後又打倒了那個企圖從我身旁溜走的很有魔力的漂亮的西萊斯特。

    克勞迪娅的腳步聲在遠處的大理石階梯上響着。

    西萊斯特搖晃着,用手抓向我。

    她抓住我并且抓破了我的臉,于是鮮血流到了我的衣領上。

    我能用眼角的餘光看見那血在燃燒。

    這時我正迎面遇上聖地亞哥,同他周旋着。

    我意識到他抓着我的那兩隻胳膊是多麼可怕而有力,那兩隻手企圖要抓住我的喉嚨。

    ‘跟他們打,馬德琳,’我在大聲呼喊她。

    可我所能聽到的隻有她的啜泣。

    後來我發現她處在一片混亂之中,驚慌失措,所以被其他吸血鬼們包圍了。

    他們在笑,那空洞的吸血鬼的笑聲像是金屬絲或銀鈴發出的聲音。

    聖地亞哥在抓他的臉。

    我的牙把他的臉咬出了血。

    我捶他的胸,打他的頭。

    疼痛燒灼着我的胳膊,有某種東西像兩隻胳膊似的抱住了我的胸膛,我用力擺脫它,聽到了身後破碎的玻璃掉在地上的聲音。

    可還是有别的東西,别的人用兩隻胳膊抓住了我的胳膊而且正頑強地用力在拉我。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慢慢變虛弱的。

    我不記得當其他任何人的力量征服我自身力量時的任何一個轉折點。

    我隻記得自己寡不敵衆。

    令人絕望的是我被那絕對的數量和固執止住了、包圍了,而且被趕出了那些房問。

    在一堆擁擠的吸血鬼中間,我被迫沿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