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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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 “‘我希望你能彈些曲子,’我輕輕地說道,盡量不讓他覺察出話中的冒昧,但是盡可能讓自己聽起來有說服力。

    有時候,對付萊斯特這辦法能行。

    如果我恰巧說着了,他就會發現自己正在做我說的事,而他現在正是這樣:他沖我龇着牙輕吼一聲,像是在說,‘你這個笨蛋。

    ’然後開始彈琴了。

    我聽見後客廳的門開了,克勞迪娅的腳步聲在大廳裡回響起來。

    别過來,克勞迪娅,我這樣想着,感覺着;在我們全被毀滅之前,放棄吧,離開吧。

    但是她堅定地走了過來,走到大廳的穿衣鏡前。

    我可以聽見她打開了小桌子的抽屜,然後用發刷梳着頭。

    她用了一種花香型香水。

    我慢慢轉過臉去對着她,她出現在門口,一襲白衣,無聲地踏過地毯走向鋼琴。

    她立定在琴鍵的一端,雙手交疊擱在琴闆上,下颌枕在手上,眼睛盯着萊斯特。

     “我能看見他的側影和邊上她的小臉。

    她正仰望着他。

    ‘現在你又要幹嗎?’他說道,翻過一頁曲譜,把手放在腿上。

    ‘你讓我很不舒服,你一出現在我面前就讓我難受。

    ’他的視線掃過曲譜。

     “‘是這樣嗎?’她用一種最甜美的聲音說道。

     “‘是。

    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我碰到了一個人,他會成為一個比你更好的吸血鬼。

    ’ “這話讓我很吃驚。

    但是我沒必要催促他說下去。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對她說道。

     “‘你是要吓唬我嗎?’她問。

     “‘你給寵壞了,因為你是獨寶寶,’他說。

    ‘你需要一個哥哥,或者說,我需要一個弟弟。

    我對你們兩個都感到厭倦了。

    你們這兩個永不滿足、胡思亂想的吸血鬼,把我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我讨厭這一點。

    ’ “‘我想我們可以讓這個世界布滿吸血鬼,靠我們三個,’她說道。

     “‘你這樣想?’他笑道,聲音裡流露出一絲得意。

    ‘你認為你能做到嗎?我想路易已經告訴過你怎麼做,或者他以為是怎樣做的了。

    你沒有這種力量,你們兩個誰也沒有,’他這樣說着。

     “這話好像讓她不安。

    這是她沒有料到的。

    她仔細端詳着他。

    我看得出她并不完全相信他說的話。

     “‘那麼是什麼給了你這種力量?’她輕柔地問道,略帶着一絲譏諷。

     “‘我親愛的,這是你永遠不會知道的事情之一,因為即使是在我們居住的煉獄裡,也得有它的貴族制度。

    ’ “‘你是個騙子。

    ’她短促地笑了一聲。

    就在他的手指又放到琴鍵上去時,她說道:‘但是你打亂了我的計劃。

    ’ “‘你的計劃?’ “‘我是來和你講和的,盡管你是謊言之父。

    你是我的父親,’她說道,‘我想和你講和了,我想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 “現在輪到他不相信了。

    他朝我瞟了一眼,然後又去看她。

    ‘那好辦,隻要别再問這問那,别再跟蹤我,别再大街小巷地四處找别的吸血鬼。

    沒有别的吸血鬼!而且這裡才是你生活的地方,才是你待的地方。

    ’這時他看起來有些懵懂,好像他提高了嗓門倒把自己給弄糊塗了。

    ‘我來照顧你,你什麼都不需要。

    ’ “‘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讨厭我提問題。

    既然一切都清楚了,那麼就讓我們和好吧,因為找們也沒有别的什麼可以擁有了。

    我還有個禮物給你。

    ’ “‘我希望那是個美麗的女人,擁有你永遠不可能擁有的天資。

    ’他說道,從上到下地打量着她。

    他這樣做時,她的臉色變了,好像差一點要失去那種我從未見她失掉過的自控。

    但她隻是搖搖頭,伸出一隻小圓胳膊,用力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說話算數,不想再和你争執不休了。

    地獄是仇恨,人們在永恒的仇恨中生活在一起。

    我們并不是生活在地獄裡。

    你接不接受禮物,我都不在意。

    沒有關系。

    隻要能在路易厭惡地離開我們兩個人之前把這一切都結束。

    ’現在她催促着他丢開鋼琴,蓋上琴蓋,并讓他轉過身來坐在琴凳上,目送她到門口。

     “‘你是當真的。

    禮物,你什麼意思,禮物?’ “‘你還沒有吃飽,我從你的臉色上可以看得出來,還有你的眼睛。

    在這個時間你從沒有吃飽過。

    這樣說吧,我可以給你一個難得的時刻。

    讓小孩子們到我這兒來吧。

    ’她低語道,然後走開了。

    他看着我。

    我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很可能也給蒙住了。

    我可以看見他臉上顯出好奇和懷疑的神色。

    他跟着她穿過大廳。

    随後,我聽到他發出一聲長長的、故意的呻吟,一種饑餓和欲望完美混合的聲音。

     “當我不緊不慢地走到門口時,他正俯身在小沙發上。

    兩個小男孩躺在那裡,被圈在柔軟的天鵝絨枕頭中間,完全放松在孩子們特有的沉睡中,粉紅色的嘴張着,小圓臉非常光滑。

    他們的皮膚潤濕,有光澤。

    兩個孩子中膚色深一些的那一個,鬈曲的頭發正濕漉漉地貼在前額上。

    一看他們那一模一樣的褴褛衣衫,我就知道他們是孤兒。

    他們已經用我們最好的瓷器狼吞虎咽地飽餐了一頓,桌布上沾着酒漬,油膩的杯盤碗叉中間還剩着小半瓶酒。

    但是屋裡有一種我不喜歡的香味。

    我走近了一點,好更清楚地看見睡着的孩子,我能瞧見他們的頸子裸露着,但卻還沒被碰過。

    萊斯特在那個膚色較深的孩子旁邊俯下身子。

    這孩子顯然更漂亮一些,原本可能被畫在天主教堂的彩繪圓頂之上。

    他不超過7歲,有着那種男性女性都不具備的、純然天使般無與倫比的美麗。

    萊斯特将手溫柔地放在他那蒼白的喉頸上,然後觸摸那絲質般的嘴唇。

    他發出一聲歎息,又是那種糅合着渴望、甜蜜、及痛苦期待的聲音。

    ‘噢,克勞迪娅……’他歎息道。

    ‘你真行。

    你從哪兒找到他們的?’ “她什麼也沒說。

    此時她已退到一個深色的扶手椅那兒,靠在兩個大靠墊上坐着,伸直兩腿擱在圓墊子上。

    她的腳耷拉着,所以你看不見她白色拖鞋的鞋底,而隻能看到弓起的足背和系緊的精緻鞋帶。

    她正盯着萊斯特。

    ‘喝白蘭地吧。

    一小口!’她用手示意着桌子。

    ‘我看見他們時想到了你……我想如果我和你分享這個的話,就是你也會原諒我的。

    ’ “她的奉承打動了他。

    他看着她,伸出手,緊握了一下她裹着白花邊的腳踝,‘小可人兒!’他耳語般地對她說,然後大笑起來。

    但是他又突然安靜下來,好像他不希望驚醒那兩個在劫難逃的孩子。

    他很親熱地、頗具誘惑力地用手招呼着她。

    ‘來,坐在他邊上。

    你享用他,而我享用這一個,來吧。

    ’當她走過去倚到另外一個男孩身邊時,他擁抱了她一下。

    他撫摸着男孩潮濕的頭發,手指輕輕地拂過那圓潤的眼皮,接着又滑過眼睫毛的側緣,然後用整個柔軟的手掌撫向男孩的臉,觸摸他的額角、臉頰和下巴,摩挲着那毫無瑕疵的肌膚。

    他已經忘記了還有我和她在那兒。

    可是他又收回了手,靜坐了一會兒,就像是他的欲望讓他感到了眩暈一樣。

    他看了看天花闆,然後低下頭,看着這一頓不折不扣的美餐。

    他把孩子的頭慢慢地轉過來靠在沙發上。

    男孩的眉毛皺了一下,嘴裡發出一聲呻吟。

     “克勞迪娅的眼睛一直緊盯着萊斯特,同時伸出左手,緩緩地解開睡在她身邊的男孩的扣子,把手伸進那破舊的衣衫裡去,感受着那光潔的肉體。

    萊斯特做着同樣的動作,但是突然之間,他的手好像自己有了生命,拖着他的手臂穿過男孩的衣服,繞着那小小的胸膛緊緊地摟住了男孩;萊斯特從沙發墊子上滑了下來,跪在地闆上,雙臂緊扣住男孩的身體,把它拉近,将臉埋在男孩的脖頸裡,嘴唇擦過孩子的頸子、胸脯和小小的乳頭。

    接着他把另一隻手伸入敞開的衣衫中,使男孩在他的雙臂中無助地蜷曲着。

    他把男孩緊緊地拉向自己,然後,牙齒深深地插入了男孩的喉嚨。

    男孩的頭向後耷拉下去,被拉起來時鬈發松散着。

    他再次發出一小聲呻吟,眼皮顫動着——可是永遠睜不開了。

    萊斯特屈膝跪着,緊緊貼着男孩的身體,用力吸着。

    他自己的背部拱起,肌肉收緊,身體擁着男孩前後搖晃着,長聲的呻吟随着這種緩慢的搖晃高低起伏。

    突然他全身繃緊,雙手摸索着好像要把那個男孩推開,仿佛這個男孩自己在那種無助的昏厥狀态中附着在了萊斯特的身上;而最終他又摟抱了那個男孩一下,然後将身體緩緩地移向前去,讓男孩滑回墊子裡。

    現在的吮吸變得輕柔多了,幾乎聽不見。

     “他向後退開,雙手把孩子放下,跪在那兒,頭向後仰着,波浪型的鬈發蓬松淩亂地垂在那裡。

    然後,他的身子緩緩地坐到地闆上,轉過來,背靠着沙發腿。

    ‘啊……上帝……’他喃喃道,頭後仰着,雙唇半開半合。

    我看見血色湧上他的雙頰,湧上他的雙手。

    他一隻手擱在彎曲的膝上,輕微顫動着,一會兒之後靜止不動了。

     “克勞迪娅一直沒有動,她就像波提切利畫中的安琪兒,躺在那個還沒被傷到的男孩身邊。

    而另一個男孩的身體已經萎縮下去,頸子像一根折斷的莖,沉重的頭顱從一個奇怪的角度、死亡的角度垂下,陷在枕頭裡面。

     “然而,有些事情不對勁。

    萊斯特瞪着天花闆,我能看見他的牙齒咬着舌頭。

    他躺着,太安靜了。

    他的舌頭,像剛才那樣,試圖從嘴裡伸出來,試圖擺脫牙齒的阻礙去碰嘴唇。

    他開始顫抖,肩膀痙攣着……然後重重地松懈下來;但是他仍然沒有移動,清澈的灰眼睛中仿佛蒙上了一層紗。

    他怔視着房頂,而後發出一聲聲響。

    我從過道的陰影裡走上前,但是克勞迪娅尖聲地叱斥道:‘回去!’ “‘路易……’他說道。

    我現在能聽見了。

    ‘路易……路易……’ “‘你不喜歡嗎?萊斯特?’她問他。

     “‘這裡面有鬼,’他喘息着說道。

    他的眼睛睜大了,好像說話也需要費很大的力氣。

    他不能動了,我看得出來,他一點也動彈不得。

    ‘克勞迪娅!’他又喘着氣說,将目光轉向她。

     “‘你難道不喜歡孩子血的味道嗎?……’她輕柔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