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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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值,盡管這種價值常常也能為人們接受,但隻有最勇敢的人才能理解它。

    這取決于作品的思想内容和感覺,而不僅僅取決于作品的結構。

    他高高舉起自己的曲譜袋,并且為了強調這個論點,讓它好幾次用力撞落到瓷盆上,以便在墜落時從袋中擠出最後尚存的一點能量。

    但是克雷默爾的内心如自己所覺察到的那樣,已經空了。

    克雷默爾用一部著名小說中的話說,這個女人耗盡了他的精力。

    他已經在這個女人身上盡力而為了。

    克雷默爾說,我現在必須當心。

    他已經把自己的最好的部分全部提供給她了。

    他甚至多次闡明自己的觀點!現在他隻希望一點:為了了解新的情況,周末好好劃次船。

    埃裡卡·科胡特可能已經太老了,無法理解他了,她隻理解他的一部分,而沒有理解他偉大的全部。

     彈奏黑鍵練習曲的失敗者腳步沉重地從廁所的小隔間裡走出來,站在鏡子面前,受到自己閃閃發光的鏡像的安慰,為了彌補自己手指的過失,正用手給自己的頭發進行着最後的藝術潤色。

    瓦爾特·克雷默爾自慰地想着,連自己的女教師也難免失敗,然後他便把嘴中的最後一口唾沫響亮地吐到地闆上。

    那個一同練琴的人以責備的目光注視着吐出的唾沫,因為他自孩童時便已習慣于整潔了。

    藝術和整潔,這是一對冤家。

    克雷默爾沖動地從紙巾架上一連撕下數十張紙巾,把它們團成一個大紙球并扔到便桶邊上,扔到考試失敗者的身旁。

    這位學友已經是第二次受到驚吓,這一次是由于浪費屬于維也納城市的物品。

    他出身于一個小商販家庭,如果下次考試考不好,他将隻好重新回到那個家庭去。

    那時,父母不再為他支付生活費用。

    他将不得不放棄藝術職業而改為從商,這一切肯定在他刊登的結婚廣告裡有所反映。

    妻子和孩子們将不得不為此付出巨大代價。

    隻要手指的主人一想到這些,那些在商業活動中不得不出馬幫忙并且凍得通紅的像香腸的手指,便蜷曲成了猛禽的爪子。

     瓦爾特·克雷默爾理智地把自己的心髒放進自己的頭腦,仔細地思考着那些自己已經占有過并且過後以廉價脫手的女人們。

    他為此已向她們作了詳盡的解釋。

    為此不遺餘力,不管這有多麼痛苦,女人們應該學會看清這點。

    男人過後若有情緒,他也會選擇一言不發地走開。

    女人的天線像觸角似的在空中神經質地晃動着,女人是一種有感情的生物。

    在女人身上并非理智占據統治地位,這一點也反映在女人的鋼琴演奏上。

    女人經常在暗示一種能力時有所保留,對此女人表示滿意。

    與此相反,克雷默爾卻是個對一件事情想要尋根究底的人。

     瓦爾特·克雷默爾無法隐瞞想占有自己的女教師的念頭。

    他始終不渝地想征服她。

    克雷默爾覺得這個愛情總是應該不付報酬的。

    他一邊想着,一邊不尋常地踐踏着兩塊瓷磚地。

    他将立即像阿爾貝格特别快車從同名的隧道中呼嘯而出一樣,從盥洗室跑進一個理智占據統治地位的冰凍寒冷的地方。

    這個地方之所以寒冷,也是因為埃裡卡·科胡特沒有在那裡點燃蠟燭。

    克雷默爾勸這個女人再三認真考慮自己的微小機會。

    一個年輕男人甘願為她赴湯蹈火。

    他們的思想基礎偶爾會一緻,但是後來她突然被拉走,克雷默爾一個人單獨坐在自己的皮筏裡。

     在音樂學院沉寂的走廊上傳出了他的腳步聲。

    他的步履極富彈性,如同一隻橡皮球從一級級台階沿階而下。

    他慢慢重新恢複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好心情。

    從科胡特琴房的門後已無琴聲傳出。

    鋼琴課結束後,她因為自己家裡的鋼琴不太好,有時候還會再彈一會兒鋼琴。

    他已經查明了這一點。

    為了在手中抓住點什麼東西,他摸索尋找着女教師天天都要摸的門把手,但是門仍舊保持冷淡和沉默,沒有做一絲一毫的讓步,因為它是緊鎖着的。

    課結束了。

    現在她已經走到回自己老朽的母親那裡的半路上了。

    她同自己的母親蹲在家裡,這兩位女人幾乎總是不斷地發生沖撞和争吵。

    盡管這樣,她們仍舊分不開,即使在度假時,也沒有分開過一次;即使在度假時,她們在施蒂裡亞夏日清新的空氣裡,也仍舊相互臭罵不止。

    而這居然已經幾十年了!這對于一個經過仔細全面衡量,看來仍未老邁,還很敏感的女人來講,是一種病态。

    他住在自己父母那裡,在動身回家時,克雷默爾便這樣從積極方面思念着自己的情侶。

    在父母那裡,他要求給自己做一份特别滋補的晚餐,一方面是因為要重新補足自己在科胡特那裡浪費了的能量,另外一方面是因為明天一大早,他還想去參加體育活動。

    參加什麼體育活動,這倒無所謂,但很可能還是去皮劃艇俱樂部。

    他有一種強烈的個人欲望,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勞累不堪,同時呼吸些非常清新的空氣。

    不是那種其他成千上萬的人在他之前已經吸入又呼出的空氣,也不是那種他置身于其中,不管他願意與否,都不得不吸入的散發着發動機廢氣和普通人的便宜食品氣味的空氣。

    他想吃點新鮮的高山樹上的葉綠素制品。

    他将乘車去施蒂裡亞州,那裡空氣清新,樹木碧綠,人煙稀少。

    他将在那裡,在一座舊堤壩的近旁把自己的船放下水。

    從很遠處人們就能看見一塊晃眼的橘紅色斑點,這是救生衣和頭盔,他将在兩座森林之間急速劃行,一下在這邊,一會兒又到了那邊,但始終隻有一個方向:沿着山澗向前。

    必須盡可能地避開石塊和岩石。

    别翻船!同時還要保持速度!一個一起來劃船的同伴會緊随其後,在這個體育項目上,這個夥伴肯定不會超過他,沖到他的前面去。

    在體育比賽中,凡在他人比自己更快并造成威脅時,夥伴關系便告終結。

    夥伴之所以存在,是為了在這個夥伴的劣勢方面顯示自己的力量并擴大自己的優勢。

    為了這個目的,克雷默爾很早之前就仔細挑選那些不熟練的劃皮艇的人。

    他是個在遊戲和體育中不願意輸的人,所以同科胡特事情的不順利也使他頗為惱火。

    如果他在口頭讨論中吃了虧,他憤怒地扔到交談對象面前的将不是手絹,最終将是一堆殘食、一包骨頭、無法消化的頭發、石頭和雜草,他望着,眼神中露出一種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神氣,所能提出的一切和可惜還沒有講出的一切都在他的頭腦中翻騰着,他憤怒地離開這一回合。

     現在在大街上,他正從自己褲子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