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我,謝庫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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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臉上的怒火,吓得從我的懷裡下來,跑了下去。

    或許他甚至因為感到謝夫蓋要倒黴了而有點高興。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都紅通通、喘籲籲地來了。

    謝夫蓋一隻手裡拿着一片水果軟糕,另一隻手裡拿着一把劍。

     “是你告訴弟弟黑先生是殺死你們爸爸的人的?”我說,“我不準你們在屋子裡再講這種事,你們兩個應該要尊敬和愛戴黑先生。

    明白了嗎?你們不能輩子沒有父親。

    ” “我不要他。

    我要回我們的家,和哈桑叔叔—起住,等我爸爸。

    ”謝夫蓋膽大包天地說。

     這使我怒火中燒,打了他一巴掌,劍從他的手裡跌落。

     “我要爸爸。

    ”他哭着說 然而我哭得比他還難過。

     “你們沒有父親了,他不會回來了。

    ”我抽噎着說,“你們是孤兒,你們懂了嗎,你們這兩個蠢貨。

    ”我哭得很傷心,真怕他們在裡面會聽見。

     “我們不是蠢貨。

    ”謝夫蓋哭哭啼啼地說。

    我們盡情地痛哭了很久。

    過了一會兒,我覺得我之所以哭,是因為哭能使我的心變軟了,也能使我變成一個好人。

    哭着哭着我就和孩子們摟在一起,躺在了床上。

    謝夫蓋把頭塞進我的雙乳間。

    有時候當他這樣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時,我感覺得出事實上他并沒有睡着。

    也許我也會和他們一起就這麼睡着的,但我的心思卻在樓下。

    我聞到煮橙子的香甜氣。

    我猛然從床上坐起,發出的聲響把孩子們都吵醒了: “下樓去,叫哈莉葉填飽你們的肚子。

    ” 我獨自在房裡。

    外頭已經開始飄雪,我求安拉的幫助,接着打開《古蘭經》,再一次讀了一遍“儀姆蘭的家屬”一章中的段落,上面說在戰場上身亡、在安拉之道上被殺害的人,都将回到安拉的身邊。

    我為自己亡故的丈夫感到心安了許多。

    我的父親已經向黑展示過未完成的蘇丹陛下的肖像了嗎?父親經常說這幅肖像肯定會十分逼真,任人看見,都會驚懼地轉開眼睛,就像那些試圖直接看進蘇丹陛下眼睛的人一樣。

     我叫來奧爾罕,這一次沒有把他抱在懷裡,直接深深地吻了吻他的頭和臉。

    “現在,不要怕,也不要讓你外公看見馬上把這張紙交給黑。

    你懂了嗎?” “我的牙齒松了。

    ” “等你回來,如果你願意,幫你拔牙。

    ”我說,“你要撲進他懷裡,他會吃一驚,然後抱你。

    接着你就偷偷地把紙條放在他手裡。

    聽明白了嗎?” “我怕。

    ” “沒什麼好怕的。

    如果不是黑,你知道還有誰想當你的爸爸嗎?哈桑叔叔!你想讓哈桑叔叔當你的爸爸嗎?” “要。

    ” “那麼好吧,你就快去,我漂亮聰明的奧爾罕。

    ”我說,“如果你不去,小心,我會很生氣……如果你哭的話,我會更生氣。

    ” 我把信折好幾折,塞進他無助而順從地伸出的小手中。

    安拉,求您幫幫我,不要讓這些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們沒有安身之處。

    我着他的手,帶他到了門邊。

    到了門口,他害怕地望了我最後一眼。

     我回到我的角落,從窺孔看見他踩着扭扭捏捏的步子走向沙發,來到我父親和黑的身旁,他停了下來,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做就那麼呆呆地站着,他扭頭找我,向窺孔望了一眼。

    他哭了起來。

    不過他盡最後的努力,成功地撲進了黑的懷裡。

    聰明得足以做我孩子父親的黑,一看奧爾罕在他懷裡沒來由地哭,并沒有慌亂,而是看看孩子的手裡有沒有東西。

     奧爾罕在我父親錯愕的瞪視下走了回來,我跑去把他抱進懷裡,不停地吻他。

    我帶他樓到廚房,拿最愛吃的葡萄幹塞滿了他的嘴巴,說道: “哈莉葉,帶孩子們去帆船碼,到科斯塔的鋪子裡買些适合做湯的鲻魚。

    拿上這二十個銀币,用買魚剩下的錢在回來的路給爾罕買點他喜歡吃的黃無花果幹和紅山茱萸果幹,給謝夫蓋買些炒鷹嘴豆和核桃蜜餞條。

    晚禱呼喚開始帶他們到處随逛,可是小心别讓他們着涼。

    ” 他們裹上厚衣服出門之後,屋子裡的安靜讓我感到愉快。

    我上樓拿出公公親手打造、丈夫送我的小鏡子,挂了起來。

    我一直把它藏在有薰衣草香味的枕頭套中間。

    我站一點照鏡子時,隻要輕輕地擺動,就可以一塊一塊地看見自己的全身。

    我的紅色細棉背心穿在身上還挺相稱,但我也想把母親嫁妝裡的一件紫色衫穿在裡面。

    我拿出開心果綠棉襖,上面有外婆親手刺繡的花朵,把它穿在身上,可是不相稱穿紫色襯衫時,我感到一陣寒意,打了一個哆嗦,蠟燭的火焰也随之微微地顫抖。

    最外面,當然了,本來我是想穿那件紅色的狐皮裡子外套,然而最後一分鐘我改變了主意。

    我悄悄地穿過門廳,從箱子裡拿出母親送給我的一件又長又松的天藍色羊毛外套,穿上了它。

    就在這時,我聽見門有聲音,一時陷入驚惶:黑要走了!我飛快地脫下了母親的舊外套,換上那件紅色的狐皮裡子外套。

    衣服的胸口繃得很緊,不過我喜歡。

    接着我把頭包得嚴嚴實實的放下了亞麻面紗。

     當然,黑先生還沒有離開,是我因為激動而弄錯了。

    如果我現在出去,我可以告訴父親剛才和孩子們一起去買魚了。

    我像貓一樣蹑手蹑腳地走下了樓梯。

     我喀哒一聲關上了門,像個幽魂一樣。

    我悄悄地穿過庭院,來到街上後,轉身朝房子看了一眼:隔着面紗望去,它看起來一也不像我們的房子。

     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連隻貓也沒有。

    零星的雪花慢慢地飄着。

    我膽戰心驚地走進了終年不見陽光的荒廢花園。

    空氣中彌漫着腐爛的樹葉、潮濕和死亡的氣味。

    不過,當我踏進吊死鬼猶太人的屋子,卻感覺仿佛就在自家裡一樣人們說夜裡精靈們在此聚集,點燃爐火,嬉笑作樂。

    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回響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有點吓人。

    我等着,一動也不動。

    我聽見花園裡有個聲響,但很快一切就都沉浸在了寂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