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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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因為伊斯坦布爾的天氣。

    那是一個炎熱夏日的夜晚,塞拉哈亭沒去診所,找到了我,說:法蒂瑪,我們不在伊斯坦布爾住了!為什麼,塞拉哈亭,我沒這麼問,但他像個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地接着講道:法蒂瑪,我們将不在伊斯坦布爾住了,今天塔拉特帕夏把我叫了去,對我這樣說道:塞拉哈亭醫生,你不會在伊斯坦布爾住下去了,也不會再從事政治了!這個無恥的家夥這麼對我說,我一再說不行,他說,你說你很勇敢,我們要立刻用第一艘船把你和其他人一起送往錫諾普監獄,你大概不會樂意,但沒辦法,你給我們找了太多的麻煩,不斷诽謗我們的黨,但你像是個有頭腦的人,理智些,聽說你結婚了,你是個醫生,有一個很好的職業,你可以掙很多的錢,足夠你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過上舒适的生活,您的法語怎麼樣?該死的,你明白了嗎,法蒂瑪?這些聯合主義分子在胡鬧,他們忍受不了自由,他們和阿布都爾哈米特有什麼分别?好吧,塔拉特先生,即使我接受你的邀請,即使我馬上就收拾好我的壇壇罐罐,你也不要以為我是因為害怕進錫諾普監獄:不!那是因為我知道我不會在監獄的角落裡給你們必要的回應,而是在巴黎。

    法蒂瑪,我們去巴黎,把你的戒指和寶石賣掉一兩個!你不願意嗎?那好吧,我現在還有些父親留下來的家産,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不去歐洲,去塞拉尼克,我們為什麼要去國外,我們可以去大馬士革,你看,勒紮醫生去了伊斯肯德裡,他在信中說他在那兒掙了好多錢,我那些信在哪兒,我找不到了,我跟你說不要碰我桌上的東西,哎呀,主啊,也可以去柏林,但你聽說過日内瓦嗎,這些人比阿布都爾哈米特還要壞,快點,與其這樣傻乎乎地看着,不如趕緊收拾行李,一個自由主義者的妻子必須要堅強,不是嗎,沒什麼好怕的。

    我一聲不吭,就連一句“随你的便”也沒說,而塞拉哈亭還在說着,說着他們在巴黎對阿布都爾哈米特所做的事情,說他自己到了巴黎後會對他們做些什麼,還說到了那一天我們會如何風光地乘火車從巴黎回來!後來,他說,不,去大馬士革,去伊茲密爾,又說去特拉布宗我也願意,法蒂瑪,我們要賣掉我們的家産,你準備好作出犧牲了嗎?因為我要盡全力去作鬥争,法蒂瑪,不要在傭人們跟前說這些,隔牆有耳,但是,塔拉特先生,你本就沒有必要再跟我說滾了,我本來就不會再在該死的伊斯坦布爾這個窯子裡呆下去了,但是,法蒂瑪,我們去哪兒呢,你倒是說句話呀!我一聲不吭,我在想,他還像個孩子。

    是的,魔鬼隻能把個孩子欺騙成這樣,我明白了,我和一個用三本書就可以把他引上歧途的一個孩子結了婚。

    那天半夜,我出了我的房間,天很熱,我想喝點什麼,看他屋裡亮着燈,我就走了過去,悄悄地打開門一看:塞拉哈亭的胳膊肘撐在桌子上,手捧着腦袋在哭,昏暗的燈往那哭泣着的臉上投射出了醜陋的光。

    從來都在桌上放着的頭蓋骨也在望着正在哭泣的大男人。

    我悄悄地拉上了門,去到廚房喝了杯水,想道,真像個孩子,真像。

     我慢慢地從床上起來,坐到了桌旁,看着那長頸大肚玻璃瓶。

    水在裡面一動不動,它是怎麼做到的?我似乎對此感到吃驚了,似乎這一玻璃瓶的水是那麼一種讓人感到吃驚的東西。

    有一次,我用杯子罩住了一隻蜜蜂。

    每當我心煩的時候我就從床上起來看看它:它在杯子中轉悠了兩天兩夜,一直到它明白沒有任何出路為止,然後縮在一邊一動不動地呆着,明白除了等待,除了毫無目的地等待之外已經無事可做了。

    這樣一來我就對它感到厭煩、惡心了,我打開百葉窗,蹭着桌子把杯子移到了桌邊,拿開杯子讓它飛走,但這蠢貨沒有飛走!它就那麼呆在桌子上。

    我叫來了雷吉普,讓他把這惡心的蟲子碾死。

    他撕了一點報紙,小心地抓住蜜蜂,從窗戶扔了下去。

    他不忍把它殺死。

    他也和它們一樣。

     我倒了杯水,慢慢地把水喝完了。

    我做些什麼好呢?我站了起來,上了床,側身枕到枕頭上,回想着在這兒建這棟房子的時候,塞拉哈亭常常拉着我的手帶我到處看一看:這裡将會是我的診所,這裡是飯廳,這裡是歐式廚房;我給孩子們每人蓋一個房間,因為每個人都要關在自己的房間裡發展自己的個性,是的,法蒂瑪,我想要三個孩子;正如你所看到的,每扇窗戶我都沒讓人裝上籠子,那是多麼醜陋的話,女人都是鳥嗎,都是牲口嗎,我們大家都是自由的,你也可以扔下我離開,我們也和他們一樣在那兒安上百葉窗,法蒂瑪,你也别說這說那了,那也不是封閉陽台,陽台是突出的那部分的名字,通向自由的是窗戶,多美的景象啊,不是嗎,法蒂瑪,伊斯坦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