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們全都在等他

關燈
,當他提筆描繪衆人企盼已久的無上榮耀救世主時,并沒有料到一百年後,他的同胞會用如此愚昧的方式來解讀他的書,不過,要是他知道了,也不會感到太驚訝。

    畢竟,他一輩子就被包圍在冷漠和忽視的光環中,緻使他隐遁入一個寂靜的夢裡。

    今天,當我想像他那張從未拍照留存的臉時,眼前隻浮現一個夢遊者的臉:他已徹底上瘾。

    阿布杜拉曼·謝瑞夫寫了一篇滿紙诽謗的研究文章《新奧斯曼人與自由》,告訴我們,費瑞·凱末爾醫生把他的許多病人變成和他一樣上瘾。

    1866年他前往巴黎,抱着某種模糊的反叛意識——沒錯,就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二次歐陸之旅的前一年!——并發表了幾篇文章,刊登在《自由報》和《記者報》兩份歐洲報紙上。

    他一直留在巴黎,甚至當青年土耳其黨員與意見不合的宮廷達成妥協後,相繼返回伊斯坦布爾,這時也不見他的蹤迹[1]奧斯曼帝國末期,面臨内憂外患,有許多土耳其知識分子力圖展開維新改革,歐洲人稱他們為“新奧斯曼人”。

    他們主張立憲政體,終止皇帝的獨裁專制。

    在他們的壓力下,蘇丹阿布杜哈米提二世于1876年宣布君主立憲。

    [1]。

    既然他在書前序言中提到波德萊爾的《人造天堂》,或許他也知道我最喜愛的德昆西[1]德昆西(DeQuincey,1785—1859),英國作家,著有《一個鴉片瘾者的自白》。

    [1],也許他正在嘗試鴉片,不過在他書中談到他的部分,卻看不出有這類嘗試的蛛絲馬迹;相反,文中許多地方都透露出一個我們今日急需的邏輯概念。

    我寫作這篇專欄的目的,便是為了散播這個邏輯,并把《大帕夏》中所提出的迷人構想,推薦給我們軍隊中愛國的軍官們。

     不過,要了解這個邏輯,我們必須先弄清楚該書的背景環境。

    設想一本書,藍皮線裝,印在草紙上,總共隻有九十六頁,1861年由出版商普雷馬拉西斯在巴黎出版。

    設想其中法國畫家(但尼葉)所畫的插圖,看起來不像舊時的伊斯坦布爾,反而像是今日的伊斯坦布爾,遍布着石頭建築、人行道和拼花石闆路。

    設想這樣的畫面,現今的水泥老鼠洞、陰影、家具和周圍環境,讓人聯想到的是各種懸吊通電的現代酷刑器具,而不是舊時用來維持秩序的石頭地窖和簡陋刑具。

     書本一開始,描述了伊斯坦布爾的某條暗巷。

    四周一片寂靜,隻聽得見守夜人用警棍敲打人行道的聲音,以及遠處街弄裡野狗打群架的嗥叫。

    木房子的格子窗棂沒有滲出半絲光線。

    幾縷青煙從煙囪裡袅袅飄散,漫成遊絲般的霧氣,沉澱在圓頂和屋脊上。

    深邃的阒靜中,依稀可聽見荒涼的人行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聽見了這陌生、新奇、出乎意料的腳步聲,每個人——那些套上層層毛衣準備鑽入冰冷被窩的人,以及那些早已躲入羽絨被下悠然熟睡的人——都認為那代表着佳音降臨。

     第二天,一掃昨夜的陰郁,處處彌漫着喜慶的氣氛。

    每個人都認出了他,知道他就是“他”,大家明白那無止無盡、滿載苦難的永恒歲月終于結束了。

    他出現在歡樂的人群中:重新和好的敵對宿仇、啃食糖漬蘋果和麥芽糖的孩童、彼此嬉鬧的男男女女、跳舞玩樂的人們。

    他似乎更像個被手足環繞的兄長,而不像那至高無上的救世主,走在悲苦的群衆之間,指引他們美好的生活和一連串的勝利。

    盡管如此,他的臉上卻有一抹疑慮的陰影,一絲憂懼,一絲不祥的預兆。

    然後,正當他沉思着在街道漫步時,大帕夏的手下把他抓了起來,關進一間石砌的地牢裡。

    夜半時分,大帕夏手裡拿着一枝蠟燭,親自下到牢房裡探視他,并與他徹夜長談。

     這位大帕夏是誰?由于我也和作者一樣,希望讀者能夠不受幹擾,自己找出答案來,因此我甚至不打算把他的名字從書中的法文翻譯回原本的土耳其文。

    既然他是一位帕夏,我們可以得知他是一位偉大的政治家,或偉大的軍人,或者隻是某個位高權重的要人。

    從他談話中的條理分明看來,我們可以假定他是一位哲學家或一個崇高的人物,擁有相當的智慧,就像某些關心國家民族利益甚于一己之私的有志之士,而在我們的土耳其同胞之中,也一再出現這類人物。

    一整夜,大帕夏滔滔不絕,而他專注聆聽。

    大帕夏的邏輯和話語令他啞口無言,以下便是大帕夏的話: 1.我也和所有人一樣,立刻明白你就是“他”(大帕夏開始說話)。

    我心知肚明,無須仰賴任何有關你的神谕、天空中或古蘭經裡的征兆,或是字母和數字所顯現的秘密——這是千百年來的習俗。

    當我看見群衆臉上的狂喜與歡樂時,我立刻知道你就是“他”。

    如今,人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