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聖誕前夕的渥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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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語區對外國侵略有着曆史悠久的恐懼,對異族影響和與外人結盟有着根深蒂固的懷疑。

    難道是我判斷錯了嗎?豪登想,或許不會的;然而現在下結論為時太早。

    但他确實第一次感到迷惑不解。

     “我提醒你們注意一些事實,”豪登再次用不容置疑的口氣有力地說道,“我們都深知核戰争可能造成的影響。

    在這種戰争之後,人的生存将依靠糧食及糧食生産。

    這就意味着,一個産糧區被放射性微粒污染了的國家,已經在争取生存的戰鬥中失敗了。

    ” “被毀滅的将不僅僅是糧食,”斯圖爾特·考斯頓說。

    他臉上常挂着的笑容不見了。

     “但糧食生産是最為至關重要的大事。

    ”豪登提高了嗓音。

    “城市能夠被夷為平地,許多城市是逃脫不了這種命運的。

    但在此之後,如果還有幹淨的土地,沒受污染的土地,能夠産出糧食的土地,那麼幸存下來的人就能從廢墟中爬出來,重新開始生活。

    糧食和能夠産出糧食的土地的話,那才是問題的真正所在。

    我們來自土地,又回到土地,這就是生存的方式!唯一的方式!” 在皇家會議室的牆上挂着一張北美地圖。

    傑姆斯·豪登朝它走去,在座者的目光随着他轉向地圖。

    他說道:“美國政府清楚地意識到,糧食産地必須首先加以保護。

    他們的計劃是,不惜任何代價來保護他們自己的土地。

    ”他的手迅速地在地圖前面擺動了一下。

    “牛奶産地——紐約州北部、威斯康星州、明尼蘇達州;農畜混合産地賓夕法尼亞州;小麥産地——達科他斯州和蒙大拿州;依阿華州的玉米;懷俄明州的牲畜;特産作物産地——愛達荷州,北猶他州,和它以南的地區;和所有其它的地方。

    ”豪登的手放了下來。

    “這些都将首先受到重點保護,城市是第二位的。

    ” “對加拿大國土卻沒有任何安排,”盧西恩·珀勞爾特小聲說道。

     “你錯了,”傑姆斯·豪登說道,“有對加拿大的安排。

    加拿大将被留為戰場。

    ” 他再次轉向地圖。

    他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地圖上,在加拿大的南部,從大西洋的海岸線朝裡,一連點了幾個地方。

    “這裡是美國的導彈發射場。

    是防禦導彈和洲際導彈的發射場。

    美國利用這些導彈發射場來保護它的糧食産地。

    這些不僅我了解,你們也了解,蘇聯情報機構中的每一個普通工作人員也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 阿瑟·萊克星敦小聲咕哝道:“布法羅,普拉茨堡,普雷斯魁島……” “說得很好,”豪登說道,這些地方是美國防禦體系的前沿,因此,它們也将成為蘇聯第一次核打擊的主要目标。

    如果這些蘇聯導彈被攔截的話,這一攔截将在加拿大的上空發生。

    他的手掌誇張地從地圖上加拿大的國土上揮了一下。

    “這就是戰場!根據目前局勢來看,戰争将在這裡進行。

    ”衆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移動着。

    他的手在美國與加拿大的邊境北部上劃出了個寬廣的地帶,将西部的産糧區和東部的工業中心平分開來。

    在這個寬廣的地帶裡,有衆多的主要城市——溫尼伯,威廉堡,哈密爾頓,多倫多,蒙特利爾,和各市之間的一些小鎮。

    豪登說道:“這裡的放射性塵埃将最為密集。

    可以想象,在戰争開始的頭幾天裡,我們的城市就将不複存在,我們的糧食産地也将受到污染而失去作用了。

    ” 外面和平塔上的大鐘發出了一刻鐘的報時聲。

    室内一片寂靜,隻能聽到艾德裡安·内斯比森那粗重的喘氣聲,還有筆錄員翻動記錄本的沙沙聲。

    豪登想,如果這人也在思考的話,他會在想什麼呢?而且如果他在思考的話,除非預先有了思想準備,否則難道真會有人理解他剛才說的那席話所含的不祥之兆嗎?他們當中真會有人能夠不等戰争爆發就明白那即将到來的事件的邏輯順序嗎? 當然了,這一基本形勢是驚人地簡單。

    除非有某種意外的事故或錯誤警報,否則蘇聯幾乎肯定要首先使用核武器。

    當他們這樣做的時候,他們的導彈彈道将直接穿過加拿大的上空。

    如果聯合報警系統有效的話,美國司令部将有幾分鐘的時間作出反應。

    這段時間足夠他們發射出他們自己的短程防禦導彈。

    按最理想的推測,最初的一系列攔截行動是會出現在五大湖區北部的上空。

    美國的短程武器不會裝有核彈頭,但蘇聯的導彈上卻有核彈頭和觸發引爆裝置。

    因此每一成功的攔截都将成為一顆氫彈爆炸,它将使廣島的原子彈相形見绌,成為一種曆史的諷刺。

    豪登想到,這種爆炸絕對不可能僅僅是一次或兩次,而每個爆炸都将破壞和輻射掉5000平方英裡的土地。

     他用簡練,幹脆的語言迅速地将這一前景變成語言。

    “正如你們肯定也看到的那樣,作為一個國家,我們生存的可能性并不太大。

    ” 又一次沉默。

    這次是斯圖爾特·考斯頓打破了沉默。

    他輕聲說道:“這一切我都清楚。

    我想我們大家也都清楚。

    但一個人從來不願面對……人們總、是把事情拖延下去,而其它的事情也總是在幹擾我們,使我們無法思考……可能是因為我們想讓他們……” “我們對此都感到問心有愧,”豪登說道,“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能正視這一點嗎?” “從你的話中我聽出有‘除非’這層意思,是不是?” 發言的是盧西恩·珀勞爾特,他那深邃的目光好象在搜尋着什麼。

     “是的,”豪登直言不諱地承認道。

    “是有‘除非’這層意思。

    ”他瞟了一眼在座的人,然後正視着珀勞爾特,字字千鈞地說道:“除非我們立即把我們國家和主權與美國合為一體,否則我剛才所描述的這一切必然會發生。

    ” 他的語音剛落,立即有人作出反擊。

     艾德裡安·内斯比森艱難地站起身來。

    “辦不到!絕對辦不到!”老人氣急敗壞地大聲說道,由于氣憤,他漲紅了臉。

     考斯頓表情震驚地高聲說道:“全國人民将把我們趕下台去。

    ” 道格拉斯·馬丁吃驚地開口說道:“總理,你是否認真地……”他說不下去了。

     “安靜!”盧西恩·珀勞爾特那鐵錘般的拳頭砸在了桌子上。

    在座的吃了一驚,說話聲戛然而止。

    内斯比森慢吞吞地坐了下來。

    在黑色的頭發下,珀勞爾特怒容滿面。

    完了,豪登想到,我别指望珀勞爾特的支持了。

    沒有他,我統一國家的一切希望都完了。

    現在,加拿大的法語區魁北克将孤立了。

    以前曾經有過這種時候,魁北克是塊磐石,一塊銳利、堅固不移的磐石,以前的好幾屆政府都被這塊石頭絆倒過。

     今天他能夠獲得在座者的贊同,至少能說服他們的大多數,這一點他是堅信不移的。

    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理智最終将使他們看到他們必須看到的現實。

    然後,加拿大英語區仍可能獨自向他提供他所需要的力量。

    但分裂将是深刻的,并會帶來痛苦和永不愈合的創傷。

    他在等待着盧西恩·珀勞爾特憤然退席。

     然而,珀勞爾特卻說:“我想聽你接着說下去。

    ”接着他隐晦地補充了一句:“我不想聽烏鴉們啁啾不休的亂叫。

    ” 傑姆斯·豪登再次感到不解,但他沒有浪費時間。

     “如果戰争爆發的話,有一個辦法能改變我們的處境。

    辦法非常簡單,那就是把美國的導彈基地移到我們加拿大的北部,包括洲際彈道導彈和短程導彈。

    這樣,我剛才提到的大量核輻射塵埃就将出現在無人居住的荒野上空。

    ” “但風仍然能把輻射塵埃刮過來一些的!”考斯頓說道。

     “是的”,豪登承認道,“如果風從北面刮來的話,那麼我們無法逃脫一定程度的放射塵埃。

    但應該記住,沒有任何國家可以在一場核戰争中毫無損失。

    我們能抱的最大希望就是減少核戰争所能造成的破壞。

    ” 艾德裡安·内斯比森抗議道:“我們已經合作了……” 豪登打斷了老國防部長的話。

    “我們過去所采取的隻是一些半截子措施,四分之一措施,都是權宜之策!如果戰争明天爆發的話,我們那點微不足道的準備将完全無濟于事!”他提高了聲音。

    “我們極為脆弱,而且事實上我們無防禦可談。

    如果發生大戰,我們将象在歐洲幾次大戰中的比利時一樣,頃刻之間被人踏平。

    從最好的方面來說,我們将被占領和征服,從最壞的方面說,我們将成為核戰争的戰場,我們的國家被徹底摧毀,我們的國土将荒涼幾個世紀。

    然而這種後果并不是不能避免的。

    時間雖緊迫,但如果我們行動迅速,态度真誠,尤其是現實一些的話,我們就能堅持,就能生存下去,或許還能使我們變得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偉大。

    ” 總理停了下來,他被他自己的這番話所打動。

    瞬息間,他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心中充滿對他自己的使命,對即将到來的偉大事件的進程的興奮。

    他想,也許這就是溫斯頓·邱吉爾在激勵别人掌握自己的命運,變得偉大時的感受。

    他想着邱吉爾和他自己的相似之處。

    這難道是遐想嗎?他想,有些人可能現在還不這樣看,但以後他們終究會明白的。

     “我剛才講到的那項建議是美國總統在48小時前向我提出的。

    ”傑姆斯·豪登略微停頓了一下。

    接着,他又清楚、慎重地說道:“這項建議的目的在于在我們兩國間建立正式聯盟憲章。

    它的條件包括美國全部承擔加拿大的防務費用;加拿大武裝力量的解散,并在作聯合宣誓後立即被美國武裝力量所征募;加拿大的全部國土将對美國軍隊開放,作為其演習場的一部分;同時最重要的是用盡可能快的速度将美國的導彈發射場全部轉移到加拿大北部。

    ” “上帝!”考斯頓叫道,“我的上帝!” “再堅持一會,”豪登說道,“還沒完呢。

    按照聯盟憲章,兩國還要在海關和外交事務方面協調統一。

    但在這些領域之外,再除去我剛才特别點到的那幾個方面,我們國家的統一和獨立将繼續存在。

    ” 他将身體朝前挪動了一下,将雙手從身後抽回來,放在橢圓形的桌子上。

    他第一次動情地說道:“正如你們所看到的那樣,這項建議既宏偉壯闊,又很突然。

    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對此我已是斟酌再三了。

    而且也設想到了它的後果。

    我認為,如果我們想作為一個民族在即将到來的戰争中保存下來,那麼這就是唯一可行的方針。

    ” “但為什麼要選擇這種方法呢?”斯圖爾特·考斯頓幾乎在喊了。

    這位财政部長似乎從來沒象現在這樣心煩意亂,這樣茫然不知所措,仿佛是一個古老的,穩固的世界正在他的身邊土崩瓦解。

    咳,豪登歎息道,這種土崩瓦解是對我們大家而言的。

    雖然人人都認為他自己的世界是保險的,但世界卻總是使人出其不意。

     “因為沒有别的方法,也沒有時間了!”豪登象放機關槍似的放出了這番話。

    “因為準備是必不可少的,而我們隻有300天的時間,或許上帝保佑,還能多一點,但多不了幾天。

    因為行動必須排山倒海!因為已經沒有膽怯的時間了!因為在迄今為止的一切防禦中,民族自豪的幽靈總是在我們身上作祟,使我們的決策軟弱無力。

    如果我們希望美國作出更大的讓步,并給我們更多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