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工程師大拇指案

關燈
有一段時期歇洛克·福爾摩斯和我交往頻繁,在那段日子裡他所處理過的案件中,隻有兩件是由我介紹給他的:一件是哈瑟裡先生大拇指案,另一件是沃伯頓上校發瘋案。

    兩者相比,一個思維敏捷而具有創造性思維的讀者可能會對後一件更感興趣。

    不過前一件案子從一開始就很奇特,發展的過程中又有不少有趣的細節,簡直有點像是戲劇。

    所以呢,也許這個故事更适合被記錄下來,講述出來,盡管處理這個案子很少用得着我的朋友所使用的那種卓越的演繹法。

    我敢肯定這個故事各種報紙已經刊登很多次了,不過所有論述都是模糊的,半欄的篇幅就籠統地叙述完了,也沒有什麼人真正注意到它。

    所以,伴随着一個個細節的展開,讓事實在你眼前慢慢展現,讓人們逐漸去接近事實的真相,這種方式或許更能夠吸引人。

    當時的情況給我的印象很深,雖然時隔兩年,可對我來說,仍記憶猶新。

     我現在簡單說一下故事發生的時間,那是1889年的夏天,我剛剛結婚。

    當時我重操舊業,貝克街的寓所裡就隻剩下福爾摩斯一個人了,盡管我仍然經常去看看他,有時還勸他改一改他那放蕩不羁的性格并邀請他來我家做客。

    我的業務蒸蒸日上——我住的地方離帕丁頓車站不遠,有幾個鐵路工人經常來我這裡看病,這是因為我曾經把其中一個人的頑症給治好了,他就到處宣傳我的醫術,對于他能夠施加影響的病人幾乎全都被送到了我這裡。

     一天早上,大概七點鐘,女傭的敲門聲把我吵醒了。

    她告訴我說,來自帕丁頓的兩個人正在急診室等着我。

    我趕快穿好了衣服到了樓下。

    因為根據我的經驗,鐵路上送來的病人一般都是病情比較嚴重。

    來到樓下之後我的那個老朋友——也就是那個從鐵路上來的警察從急診室走了出來,還緊緊地關上了門。

     "我把他帶到這裡,"他用自己的大拇指指着身後,小聲告訴我說,"他現在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

    " "什麼意思?"我問道,因為從他的舉止來看好像關在我的急診室裡的是一個怪物。

     "一個新來的病人,"他低聲說道,"我覺得我最好還是親自把他送來,這樣不會被他跑掉了。

    我現在要走了,我和你一樣,大夫,我也要去值班,他現在在裡面沒有什麼問題了。

    "說完這些,這個忠誠的介紹人,在我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就離開了。

     我走進了急診室,桌子旁邊坐着一個先生。

    他穿着很樸素,一身花呢衣服,一頂軟帽放在我的幾本書上面。

    一隻手上裹着一條手絹,手絹上有斑斑點點的血迹。

    他看上去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五歲的樣子,長得很英俊,可是臉色卻很蒼白。

    他給我的印象是,他正盡力控制着一種痛苦,一種由于劇烈的沖擊而引起的痛苦。

     "這麼早吵醒你,我很抱歉,大夫,"他說,"夜晚我遇到了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今天一大早我就坐火車過來了,在帕丁頓車站的時候,我向周圍的人打聽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好醫生,有個人心地很善良,他把我帶到了這裡。

    你的女傭接了一張我的名片,我看到她放在桌子上了。

    " 我拿起名片看了看,上面是這麼寫的:維克托·哈瑟裡先生,水利工程師,維多利亞街16号甲(四樓)。

    以上這些就是我的病人的姓名,頭銜,住址。

    "抱歉讓你等了這麼長時間,"我一邊說一邊坐到了椅子上,"這麼說你剛剛坐了一個晚上的車,晚上坐車很枯燥吧。

    " "哦,我這一個晚上可不能說枯燥。

    "說着,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聲音很高又很尖。

    他向後靠在椅子上,這笑聲讓我很反感。

     "不要笑了!"我喊道,"鎮定一下!"我倒了一杯水給他。

     可是這完全沒用,他的發作有點歇斯底裡了,這種歇斯底裡是一個堅強的人在經曆了巨大的痛苦之後所表現出來的。

    沒過多長時間,他又清醒過來了,好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臉色煞白。

     "我真是太丢人了。

    "他說話時氣喘籲籲。

     "沒有什麼丢人的,你快把這個喝下去吧。

    "我給他的水裡放了一些白蘭地,他的臉色本來沒有血色,現在慢慢開始紅潤起來。

     "比剛才好多了!"他說,"那麼就麻煩大夫幫我看看我的拇指吧,确切地說是看看我的拇指以前應該在什麼地方。

    " 他解開手絹之後我看到了他的拇指。

    可是即使是鐵石心腸,見到那樣的場面也慘不忍睹!四根手指突出了出來,而大拇指的地方則有一個斷口,像是海綿一樣,這個斷口就是大拇指原來的地方,而現在它卻被連根折斷或者被硬扯了下來。

     "天哪!"我喊着,"這傷口太可怕了,肯定流了很多血。

    " "是的,是流了很多。

    受傷之後,我就昏迷了,很長時間不省人事。

    我醒來的時候傷口還在流血,就用手帕的一邊緊緊纏着它,還用一根小樹棒把它給綁緊了。

    " "這包紮做得很好!你簡直可以做一個外科醫生了!" "其實這也可以用水利學的知識來解釋,那就是我所研究的範圍之内的東西了。

    " "砍掉手指的器具非常沉重、鋒利。

    "在檢查傷口的時候我說道。

     "看上去有點像是屠夫用來砍肉的刀。

    "他說。

     "我覺得這應該是一個意外,對吧?" "絕對不是意外。

    " "什麼意思?你是說是有人故意砍的嗎?" "是的,真是太殘忍了。

    " "太吓人了。

    " 我用海綿把他的傷口清洗幹淨,擦幹,包紮好,最後用消毒藥和脫脂棉包起來。

    他躺在那裡,盡管很疼但是一動也不動,隻是不時地緊緊咬住牙關。

     包紮好傷口後我問他:"現在感覺怎麼樣?" "很好,謝謝你的白蘭地和繃帶,我現在感覺像是另外一個人,之前我還感覺到很虛弱。

    不過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做呢。

    " "我覺得現在你最好不要想那些事了。

    很顯然,這會折磨你的神經的。

    " "不會的,現在不會了。

    我還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給警察呢;不過,我也不瞞你,要是沒有這個傷口作為證據,他們是絕對不會相信我說的話的,畢竟這件事太不同尋常了,而要證明我所說的都是真的,又缺乏證據。

    再說了,就算他們相信我,我能夠提供給他們的線索也并不十分清晰,他們能不能為我主持公道都還難說呢。

    " "嘿!"我喊道,"要是您真的是想解決什麼問題的話,我可以推薦給您一個人,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先生。

    你可以先去找他,然後再考慮去找警察。

    " "噢,這個人我聽說過,"我的客人回答說,"要是他能幫我解決這個案子我非常高興,不過我想同時我也去報告警察吧。

    您能介紹您的朋友給我認識嗎?" "别說為您介紹了,我還要親自帶你去那裡呢。

    " "那真是太感謝了!" "我們一起走吧,雇一輛馬車,我們應該還能趕得上跟他一起吃早餐。

    您的身體能撐得住嗎?" "可以的,隻有把我的遭遇講出來,我才會好受一點。

    " "那好吧,我現在去雇一輛馬車來。

    我去一會兒就來。

    "我趕緊跑到樓上,扼要地對妻子解釋了幾句。

    五分鐘後我和這位新認識的朋友,坐上一輛雙輪小馬車直奔貝克街。

     不出我所料,歇洛克·福爾摩斯穿着晨衣,一邊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一邊讀着《泰晤士報》上的尋人啟事等内容,嘴上叼着一支煙,這是他早餐之前一般都會抽的。

    煙鬥裡裝着前一天沒有抽完的煙絲和煙草塊。

    他仔細把這些東西烘幹,然後把它們堆積在壁爐架的角落上。

    他和藹地接待我們時,吩咐仆人拿來鹹肉片和牛奶和我們一起吃。

    吃完飯後,他讓我的新朋友坐在沙發上,在他的頭後面放了一個枕頭,還放了一杯白蘭地在他的手邊。

     "很顯然你的遭遇很離奇,哈瑟裡先生。

    "他說,"你在這裡可以随便躺着,不要感到不好意思。

    把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告訴我,累了就休息一下,也可以用酒來提神。

    " "謝謝,"我的病人說,"醫生給我包紮了後,我就覺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而您盛情招待我的這頓早餐使我幾乎感覺不到傷痛了。

    我盡量不多占用你寶貴的時間,所以現在就開始講述那些發生我身上的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