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緻命的橘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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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頭向前傾,盯着壁爐裡的紅彤彤的火焰沉思着。

     不久他點着煙鬥,靠在座椅上,望着藍色的煙圈一個跟着一個地緩緩升到空中。

     "華生,我想這個案子是我們經手的所有案件中最為古怪的一個了。

    "他終于做出了一個判斷。

     "是的,除了"四簽名"案外,這個最奇怪。

    " "嗯,也許是這樣。

    可是在我看來,這個約翰·奧彭宵正在面臨的危險似乎比舒爾托更大。

    " "但是,你對這一危險是否有了明确的看法?"我問道。

     "性質我可以肯定。

    "他回答說。

     "那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是這個KKK?為什麼他一直對這個不幸的家庭糾纏不休?" 歇洛克·福爾摩斯閉上眼睛,兩肘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指尖合在一起,說,"理論上講,一個理想的推理家應該做到,一旦有人向他指明一個事實的某一方面,他不僅能從這一個方面推斷出導緻這個事實的各個方面,而且能夠推斷出由此會産生的一切後果。

    正如居維葉,經過思考就能根據一塊骨頭準确地描繪出一頭完整的動物一樣。

    一個觀察家,既已徹底了解一系列事件中的一環,就應能正确地說明前前後後的所有其他環節。

    因為我們還沒有掌握唯有理性才能獲得的結果,所以問題隻有通過研究才能獲得解決,一個人如果企圖憑借直覺解決問題,他注定會失敗。

    不過,要使這種藝術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推理家就必須善于利用他已經掌握的所有事實,這也就意味着要掌握一切知識。

    而要做到這一點,即使在有了義務教育和百科全書的今天,也很難做到。

    一個人要掌握對他工作可能有用的全部知識,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我本人就一直在為此而努力。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我們結交之初,有一次你曾十分精确地指出了我在知識上的局限性。

    " "對,"我忍不住笑了。

    "那是一張有趣的記錄表。

    我記得:哲學、天文學、政治學,得了零分;植物學,記不清了;地質學,就倫敦五十英裡以内任何地區的泥迹而言,算得上造詣很深;化學功底深厚;解剖學,不系統;驚險文學和罪行記錄的本領無與倫比;是個小提琴音樂家、拳擊手、劍術運動員和律師;還是服用可卡因和吸煙的自虐者。

    我想,上述所有都是我分析的要點。

    " 福爾摩斯聽到最後一項,嘻嘻地笑了。

    "嗯,"他說,"就像我過去說的一樣,我仍然這麼認為:一個人腦子裡裝滿他可能需要使用的一切知識就可以了。

    其餘的東西可以放到他的藏書室裡去,随時需要,随時去取。

    現在,為了我們今晚接受的這樣一樁案件,我們需要把所有的材料都集中起來。

    麻煩你把你身邊書架上的美國百科全書裡K字部的那一冊遞給我。

    謝謝!我們來分析一下情況,看看從中可能得出什麼樣的結論。

    首先,我們可以從一個有充分根據的假定開始——奧彭宵上校是由于某種壓力離開美國的。

    因為他那個年紀的人是不會輕易改變他全部習慣的,也不會心甘情願地放棄佛羅裡達宜人的氣候回到英國來過寂寥的鄉鎮生活的。

    在英國,他那樣喜歡孤獨地生活說明他心中對某人、某事存在恐懼,因此我們不妨大膽做個假設,他被迫離開美國是出于對某人、某事的恐懼。

    至于他究竟怕的是什麼,我們隻能從他和他的兩個繼承人接到的那幾封可怕的信件上來判斷。

    你注意到那幾封信的郵戳了嗎?" "第一封是從本地治裡寄出的,第二封是敦提,第三封是倫敦。

    " "更準确地說是從倫敦東區寄出。

    通過此點你能推斷出什麼來?" "那些地方都是海港。

    寫信人應該是在船上。

    " "很好,我們有一條線索了。

    毫無疑問,寫信的人當時就是在一條船上。

    現在我們再考慮第二點:就本地治裡來說,從收到恐吓信起到出事時止,前後用了七個星期,而敦提,才用了大約三四天時間。

    這又說明什麼問題呢?" "本地治裡路程較遠。

    " "可是信件為什麼會用那麼長的時間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

    " "可以這樣假設:那個人或那夥人是坐帆船來的。

    看來他們好像總在肇事以前發出信号。

    可是你瞧,信号從敦提發出後,緊接着不幸就發生了,非常快。

    如果他們是從本地治裡坐輪船來的,那他們會同信同時到達。

    但事實上,事情發生在七個星期之後。

    我想那七個星期說明信件是由郵輪運來的,而寫信的人是坐帆船來的,所以才産生時差。

    " "很有可能。

    " "不僅可能,而且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現在你可以看出這樁新案子非常緊迫,明白我為什麼極力告誡小奧彭宵要提高警惕了吧——災禍總是伴随發信人旅程結束來臨。

    這一回是從倫敦來的,所以我們的時間非常有限。

    " "天哪!"我叫起來了。

    "這叫什麼?簡直是殘忍的殺害!" "奧彭宵帶來的那個文件顯然對帆船裡的人極為重要。

    我想情況已經很清楚,他們肯定不止一個人。

    單獨一人不可能接連續将兩人殺害,而且連驗屍陪審團都被瞞過了。

    他們肯定有同夥數人,還一定有勇有謀。

    不管文件是藏在誰那裡,他們都一定要把文件弄到手。

    所以說KKK不是一個人名字的縮寫,而應是一個團夥的标志。

    " "那會是怎樣一個團夥呢?" "你有沒有——"福爾摩斯說着俯身向前放低聲音,"聽說過三K黨?" "從來沒有。

    " 福爾摩斯一頁一頁地翻着放在他膝蓋上的書。

    "聽這兒,"他念道:"克尤·克拉克斯·克蘭,名字。

    源于想象的那種酷似扳起槍機的聲音。

    該秘密團體于南北戰争後由南方各州的前聯邦士兵組成,并迅速在全國各地成立分會。

    其中尤以田納西、路易斯安那、卡羅來納、佐治亞和佛羅裡達各州最為引人注目。

    它的勢力用于實現政治目的,主要針對黑人選民使用恐怖手段,謀殺或驅逐反對其觀點的人出國。

    他們施加暴行前通常會将某種形狀奇怪但尚可辨認的東西寄給受到敵視的人,如,一小根帶葉的橡樹葉、幾粒西瓜籽,或幾個橘核,以示警告。

    受敵視的人接到警告以後,可公開宣布放棄原有觀點,或逃奔國外。

    如置之不理,則必遭殺害,而且往往以某種奇怪且難以預料的方式死去。

    該團體組織嚴密,所使用的方法十分系統,以緻在有案可稽的案件中,幾乎從未見到有哪個與之抗衡的人能夠幸免,也從未能追查到施暴者。

    盡管美國政府和南方上層社會努力阻止,該團體在幾年時間裡仍得以到處蔓延滋長。

    1869年,三K黨運動突然垮台,但此後還不時發生此類暴行。

    " 福爾摩斯放下手中的書,說:"你一定看出來了,三K黨的突然垮台是和奧彭宵帶着文件逃出美國發生在同一時間,兩件事很可能互為因果。

    難怪總有人追蹤奧彭宵和他的一家人,你一定能想到,這個記錄和日記牽涉到美國南方的某些大人物。

    而且,還會有不少人因為找不到這些東西連覺都睡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