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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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日常雜事。

    但有任何需要,請盡管吩咐無妨。

    舍弟名叫惠臣。

    返家後我立刻讓他去。

    ” 說這話的正是剛加入興中會的溫炳臣。

     “少白深謀遠慮,但對年紀輕的人也會擺兄長架子。

    這對惠臣君或許會有幫助。

    ” 孫文說道。

     陳少白的本名是陳白。

     ——這豈不是與李白同名?恐有不敬之處,所以才在前面加一少字。

     陳少白曾半開玩笑地如此說過。

    孫文誇他深謀遠慮,大概是由此事而起吧。

     其實陳少白稱不上深謀遠慮,隻是寡言才顯得如此。

    乍見之下,他英俊潇灑人見人愛,教養亦佳。

    不僅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是個不枉風流才子之名的人物。

     ——唯度量褊狹,出語尖刻,人多憚之。

     馮自由日後對陳少白評述如上。

     正因寡言,故但有說話必如針刺人心。

     孫文、陳少白、尤列與楊鶴齡這四大寇齊聚楊鶴齡位在香港的家中發表高論時,尤列性格與陳少白類似,二人交情不佳,再加上孫文過于偏袒陳少白,導緻尤列退會。

     尤列雖疏遠興中會,但往後在新加坡、吉隆坡、越南等地組織中和會,對革命自有其貢獻。

     廣州乙未起義雖告失敗,但因系第一次揭竿舉事而值得紀念。

    尤列疏離後,四大寇終未能共同實現青年時代的夢想,但仍将各自的青春耗在同一方向。

     “在廣州由黃旭初所保管的錢應該還未動用。

    等清吏一放松警戒後,就先支用吧!又該付給廖大竹的錢已全部付清。

    尚未取得的武器,我想若能處分就盡量處分掉吧!殉難者的遺族該優先照料。

    陸皓東毋庸贅言,水師的程氏兄弟也是香山縣人,每憶起他們,我就夜夜難眠。

    ” 孫文對即将潛回國内的鄭士良做了各種詳細指示。

    自從逃到香港後便又立即遭到驅逐,根本沒有時間處理善後。

     鄭士良必須在國内為乙未起義的殉難者料理後事,所以仍留着辮子。

     孫文與陳少白已剪掉辮子,但前額頂的頭發尚未長密,所以戴着帽子,身上穿着向溫炳臣借用的日式服裝。

     孫文在橫濱滞留了月餘,但他的心思大概早已飛向夏威夷。

    對他而言,夏威夷是第二故鄉,他應該也愉悅地計劃着和意奧蘭尼書院的同學聚會吧。

     在橫濱的快樂之事是和年輕的友人談論國家的未來。

    馮鏡如之子,亦即後來改名為馮自由的馮懋龍年僅十四歲,卻有空便讀《三國演義》。

     有次孫文見到,問他: “這書中的英雄豪傑你最喜歡誰?” “諸葛孔明。

    絕對是他!” 懋龍毫不猶疑地答道。

     “《三國演義》是昔日故事,但現今亦有類似的人物出現。

    曹操是個可怕的人,在我們的周圍如今卻有許多類似的人。

    甲午之役(日清戰争)失利的李鴻章正是現代的曹操,他的手下丁汝昌是曹操的人馬,卻負起敗戰之責自殺。

    書中也有這般氣魄的男子。

    我國今後也該出現孔明這般人物才行。

    ” 孫文對《三國演義》的故事就跟十四歲的少年一樣地興奮。

     回顧起來,孫文在比這少年還小的時候便離開故鄉,随母親投靠住在夏威夷的兄長。

    之後他進入意奧蘭尼書院接受英語教育。

    與同輩的孩童相較,他對《三國演義》的知識顯得貧乏。

     他不曾在學校裡學習自己國家的曆史和古籍。

    從夏威夷歸來後,在香港的教會學校也是接受跟先前同樣的教育。

     (未曾接受自己國家的教育,這對今後想闖一番事業會不會成為自己的弱點呢?) 孫文暗忖,于是開始私下學習古籍。

    從夏威夷歸來繼續接受英語教育之際,他又跟着區鳳墀先生讀漢學。

    在廣州就讀醫校時,也請了一位名叫陳仲堯的漢文老師。

    轉學至香港的西醫書院時,陳仲堯先生正好也搬到香港,孫文也就繼續學習。

     區鳳墀先生在廣州是有名的基督教傳教士,曾在柏林大學當漢語教師。

    孫文的受洗名“日新”就是他所取的,後來改名為“逸仙”也是聽從區鳳墀的意見。

     因早知自己的弱點在古籍,故而學起來很認真,在第一次起義時,他的古籍和漢文能力在同輩中已是佼佼者。

     見到馮懋龍、溫惠臣等年輕人,孫文認定革命前途光明,心裡頗覺安慰。

    他常想着,自己至今所做之事必須傳承給年輕的世代。

    陸皓東等首批殉難者的事迹至少要像《三國演義》的英雄般被傳頌下去。

     “聽說滿仔向日本政府要求引渡孫先生等人。

    把台灣給了日本的那些家夥竟敢亂說話,真令人氣結。

    ” 馮懋龍告知這一消息。

     聽聞大清國政府悄悄請托日本政府妥善處理此事。

     “哈哈哈……我已經不是大清的臣民。

    馮鏡如先生和陳少白也都是一樣。

    沒有辮子豈非就是證據?哈哈哈……” 孫文一笑置之。

     因匆匆離開香港,衆同志的詳細消息不得而知。

    隻有新軍的内應程奎光挨六百軍棍而死一事傳到孫文耳中。

    在滞留橫濱期間,程奎光的悲慘命運便為人所知。

     程奎光,字敬恒,廣東香山縣人,任水師(海軍)的統帶。

    統帶一職約等同于率領二營士兵的中隊長至大隊長級軍官。

    他畢業于福建的馬江水師學堂,曾留學英國。

    歸國後,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