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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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時代,小島作為貿易中轉港一片繁榮,因為位于亞洲貿易的交通要道,而且當時山上樹木蔥茏,造船業也因之興旺發達。

    然而伴随希臘文明的衰退和後來山上樹木被伐盡砍光(此後潤綠再不曾返回小島),島迅速黯然失色。

    不久土耳其人來了,他們的統治酷烈而徹底,稍不如意,土耳其人便像修剪院子樹木那樣把人們的鼻子耳朵一削而光——書中這樣寫道。

    十九世紀快結束時,經過數次同土耳其軍隊的浴血奮戰,島終于獲得獨立,港口開始翻卷希臘的青白旗。

    不久希特勒的軍隊跑來了,他們在山頂設立雷達站監視近海,因這一帶視野最為開闊。

    英國飛機曾從馬耳他飛來扔炸彈,企圖将其炸毀。

    不僅山頂基地,還轟炸了港口,炸沉無辜的漁船,漁民也死了好幾人。

    在這次轟炸中,希臘人比德國人死得多,村民中至今仍有人對此懷恨在心。

     一如希臘的大部分島嶼,這座島也少有平地,而險峻無情的山嶺占據了幾乎所有面積,人們的聚居地僅限于鄰近海港的南部沿岸。

    離人煙遠些的地方固然有甯靜優美的海灘,但去那裡要翻越崇山峻嶺,交通便利的地方則沒有宜人的海灘。

    這大約是遊客難以增加的一個原因。

    山裡散在着幾座希臘東正教的修道院,但修道人員嚴守清規戒律,不接待興之所至的來訪者。

     僅從導遊手冊上看,這座希臘小島實在普通得很,無甚特色可言。

    隻是不知為什麼,一部分英國人卻似乎對此島情有獨鐘(英國人總有不無古怪之處),他們以非凡的熱情在靠近港口的高台地帶建造了夏令别墅群。

    尤其是六十年代後期,幾個英國作家在這裡眼望碧海白雲寫小說,幾部作品還得到了相當高的文學評價。

    由此之故,這小島在英國文壇獲得了某種羅曼蒂克的聲譽。

    不過,島上居住的希臘人倒好像對自己島上如此輝煌的文化層面幾乎不聞不問。

     我就這樣讀着這些記述,用來沖淡饑餓感。

    讀罷合上書,再次環顧四周。

    咖啡館的老人們俨然在進行長時間視力測試,仍在百看不厭地看海。

    時針已轉過八點,饑餓感此時已近乎痛感。

    燒肉和烤魚的香味兒不知從何處飄來,如同正在興頭上的拷問者一般緊緊勒起我的五髒六腑。

    我忍無可忍,欠身離座,提起包剛要去找飯店,一名女子靜靜地出現了。

     女子面迎西邊海面上終于傾斜下來的太陽光,搖曳着及膝白裙,快步走下石階。

    腳上一雙網球鞋,步子并不大,但很有活力。

    上身穿淡綠色無袖衫,頭上一頂窄檐帽,肩挎小小的布質挎包。

    由于步法甚為常規自然,又與周圍景物融為一體,起初我以為是當地女子。

    但她徑直朝我這邊走來,走近了看出是東方人。

    我幾乎條件反射地坐回椅子,又旋即站起。

    女子摘下太陽鏡,道出我的名字。

     “來晚了,對不起。

    ”她說,“去這兒的警察署來着,手續真是費事。

    也沒想到你今天能到,以為最快也得明天中午。

    ” “轉機很順利的。

    ”我說。

    警察署? 敏視線筆直地看着我,微微一笑。

    “可以的話,邊吃邊說吧。

    我很早吃完早飯,直到現在。

    你怎麼樣,餓了吧?” 饑腸辘辘,我說。

     她把我領去港口後頭一家飯館。

    門口旁邊有個很大的炭火燒烤爐,鐵絲網上烤着一看就知是剛出海的鮮魚鮮貝。

    她問我喜歡魚麼,我說喜歡。

    敏用隻言片語的希臘語向男侍點菜。

    裝白葡萄酒的大紮杯、面包和橄榄首先擺上桌面。

    我們也沒怎麼寒暄,也沒說幹杯,隻管把白葡萄酒倒進各自杯中喝了起來。

    為緩解空腹的痛苦,我先把粗質面包和橄榄塞進嘴裡。

    敏很美。

    這是我最初接受的明白而單純的事實。

    也許實際上并不那麼明白那麼單純,也可能是我的天大錯覺,或者僅僅是自己由于某種緣由而被不容改變的别人的夢之河流一口吞沒亦未可知。

    如今看來,我覺得那種可能性是根本無法否定的。

    而當時我所能斷定的隻有一點,那便是自己是把她作為美貌女子予以接受的。

     敏纖細的手指上戴着幾個戒指。

    其中一個是造型簡練的金質結婚戒指。

    在我飛快地在腦袋裡歸納她給我的第一印象的時間裡,敏不時把酒杯遞到唇邊,以和悅的目光注視我。

    ‘感覺上不像是初次見面。

    ”敏說,“怕是因為時常聽說你吧。

    ” “我常從堇口中聽說你來着。

    ” 敏莞爾一笑。

    隻有在微笑時眼角才生出迷人的細紋。

    “那麼,我就用不着在這裡自我介紹了。

    ” 我點點頭。

     我對敏最有好感的,是她無意隐瞞自己的年齡。

    堇說她該有三十八或三十九,實際看上去也有三十八或三十九歲。

    由于皮膚漂亮,加之身段勻稱苗條,若适當化化妝,說是二十八九歲也有人信,可是她沒有刻意那樣做。

    看來敏是把年齡作為自然上浮之物老老實實地予以接受的,并巧妙地使自己與之同步。

     她把橄榄放入口中一粒,手指捏着橄榄核,十分優雅地投進煙灰缸,猶如詩人清點标點符号。

     “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