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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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呢?這絕對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圍牆的周邊每次出事情,就會有反政府的示威遊行,而東德這邊就會有人被捕入獄。

    幾乎每次有示威活動,就有成打成打的人被列為思想犯。

     西德政府花了大筆錢買了很多思想犯,讓他們進入西方的社會,讓他們在自由競争的大海裡生活。

    這就是所謂的“購買自由”。

     至于花了多少錢呢?除了德國人以為,應該都知道吧?不,就連大部分的德國人都不知道那個數字。

    但直到目前為止,人們知道西德購買一個人的價格平均是4萬馬克(約28萬RMB)。

    不過這是從前的數字,一九八八年的現在,聽說購買一個人要花6萬到8萬的馬克(合約42~56萬RMB)。

     在東德,有人因為堅持思想與信念應該受到自由的保障,而被政府抓起來當作犯罪。

    但是西德政府認為他們是無罪的,應該還給他們自由。

    雖然有人認為西方的自由隻是理想主義,隻是好看的東西而已,但也有激烈的示威份子想要的到西方的自由。

    西方政府因此有時被迫購買那樣的天生犯罪者。

     去年的十一月十二日,法蘭克福的歌劇院發生率縱火案。

    縱火的人是二十六歲的男子哈耶爾·鮑達,他是藉由“購買自由”的方式,而進入西德的東德人。

    可是,在有如溫水的東邊世界長大的他,實在無法适應西邊的自由競争世界,不斷換工作,最後淪為無法填飽自己肚子的人。

    因為餓了想吃東西,便偷偷地潛入歌劇院,但在歌劇院裡也一樣找不到食物吃,一怒之下便縱火燒了劇院,造成了大約1億馬克(合約7億RMB)的損失。

     這是十分可笑的鬧劇。

    明明是同一個國家的人民,卻須要付大筆的錢來購買。

    而東邊的政府則利用這些錢,來購買西邊世界的物資與食物。

    劇院到現在還在支付希特勒欠下的帳單。

    幹脆一把火燒掉最省事。

     西邊世界的情況老實說和東邊差不多。

    藉着購買自由,隻穿着身上的衣服就來到西邊世界的人,最初确實因為得到自由而感到欣喜,但是,既沒有房子也沒有工作。

    在東邊的世界的話,因為有政府的保障,不會沒有房子住,也不會沒有工作做吧!一邊是不管怎麼認真工作,拿到的工資都一樣;一邊是不管怎麼工作,做磚塊的工人永遠是做磚塊的工人。

    所以東邊和西邊結果是一樣的。

    這個世界沒有善待窮人的地方。

     在自由競争的社會裡,要麼就要比别人出色很多,成為著名人士,但那不過是極少一部分人;不然就要出生在有錢的人家,才能成為有錢人。

    窮人再怎麼努力都是窮人,像垃圾堆裡的老鼠一樣。

     平庸的人反而能在東邊的共産形态世界裡過好日子。

    認真工作的人和工作态度懶散的人拿到的是同樣薪水,所以馬馬虎虎地工作就可以了,其他的時間可以拿來聽音樂。

    或許聽的也都是垃圾音樂。

     隻要有貝多芬和巴哈的音樂可以聽,就能夠忍耐過日子了,更何況還有房子可以住呢。

    而且年紀大了以後,還有養老金可以領,沒有生活的問題。

    不管怎麼說,至少東邊的世界不會發生“開膛手傑克”那樣的事件。

     3 重案組的電話響了。

    不會又是一般的電話吧?歐拉夫·奧斯特來希刑警如此想着,拿起了電話聽筒。

    一般電話是不會馬上就打進重案組的,隻有内容被判斷是重要,才會轉到這裡來。

     “這裡是市民科,剛接到一通懷疑某個人是兇手的電話。

    打電話來的人沒有自報姓名,但是所說的内容可行度相當高。

    要不要接聽?” “好,請轉過來。

    ”奧斯特來希回答。

     電話很快就轉接過來了。

     “你是負責柏林開膛手傑克的刑警先生嗎?我不想報自己的名字,但是請你們務必要調查住在克勞茲堡倉庫街區的雷恩·何爾查,他是動物園車站前的‘斯吉Q’酒店的服務生。

    這個男人非常讨厭妓女,經常說要殺妓女,把她們統統關到毒氣室裡,這些話幾乎是他的口頭禅。

    生活在奧地利時代的希特勒,大概也是這樣吧! 還有,九月二十日那天,他在庫丹大道買了日本制的大型水槍。

    他說要在說水槍裡裝墨水,拿那樣的水槍去射妓女。

    這是我偶然看到的情形。

    不敢說他一定是兇手,但是他的可能性非常高。

    柏林沒有比他更奇怪的男人了。

    ” 莫妮卡·封費頓的健康狀況逐漸好轉,這是十月七日去醫院探望過莫妮卡的卡爾·舒瓦茨刑警帶出來的訊息。

     上午陽光下的莫妮卡或許是沒有化妝的關系吧,臉色像是倫敦杜莎夫人蠟像館裡的蠟像一般蒼白。

    卡爾以前曾經和同事一起去參觀過倫敦的那個著名景點。

    話說回來,那裡也有重現“開膛手傑克”事件的場景。

     酒醉的客人的笑聲和音樂的聲音,從寫着“天·貝茲”的酒吧裡傳出來,酒吧附近的暗處地面上,倒卧着腹部被剖開、内髒被掏出抛在石頭地面上的開膛手傑克的被害者。

     好奇怪啊!卡爾這麼想着。

    實際目睹凄慘的屍體時,完全沒有聯想起倫敦的那個蠟像館,一直看到莫妮卡的臉色,才想起曾經去過的那個蠟像館的事。

     “卡爾。

    ” 坐在床上的莫妮卡叫喚情人的名字。

    她的聲音非常微弱。

     卡爾關上病房的門,很快地靠近床邊。

    他小心地注意着莫妮卡手上注射點滴的針頭,親吻了莫妮卡的嘴唇。

     “精神恢複不少啊!”卡爾說。

     “幫我喂我房間裡的金絲雀。

    ”莫妮卡說。

    “今天是幾号了?” “十月七日。

    ”他回答。

     “啊!糟了,卡爾,金絲雀一定餓死了。

    ”莫妮卡說着,眼眶裡立刻浮出淚水。

    ” 卡爾忍不住笑了。

    “放心吧!莫妮卡,我每天都去你家喂它們的。

    ”他一邊說,一邊握緊她沒有注射點滴的右手。

     “我愛你,卡爾。

    太好了,謝謝你。

    ” “不用擔心金絲雀的事情。

    比起金絲雀,你快點好起來更重要。

    ”舒瓦茨溫和地說。

    這個時候還不在乎自己,隻知道擔心金絲雀,真是個溫柔的女子。

    舒瓦茨這麼想着。

     搜查會議這邊有些進展了。

    被殺死的五名妓女的來曆,與至今的生平資料,比以前更詳盡了。

    但是,更加詳盡的資料對偵破案情并沒有什麼助益。

     歐拉夫·奧斯特來希刑警的發言,果然引起大家的注意。

    因為有人在克勞茲堡,看到拿着裝了藍色墨水的水槍在街上走動的男子。

     “這是剛才接到一通匿名電話的内容。

    匿名者說那個男人的名字叫雷恩·何爾查,他住在克勞茲堡的倉庫建築裡——他和同伴非法占住在那裡,年紀大約二十左右,剪着龐克男孩般的發型,常穿皮夾克,樣子和身材都和風紀科的克勞斯·安克摩亞形容的一樣。

    ” “隻是拿裝着墨水的水槍到處走的話,還無法構成逮捕的條件。

    他拿着水槍被看到的時間是什麼時候?”主任說。

     “說是九月二十四日。

    瑪莉·維克多、安妮·萊卡斯、瑪格麗特·巴庫斯塔遇害的前幾個小時。

    ” “唔。

    ” “還有,那是他就在被殺死的五個女人住的地方附近。

    走路大約隻要五分鐘的地方。

    ” “嗯。

    ” “另外,哪個男人的工作的地點是動物園前的酒吧‘斯吉Q’,他是一個服務生。

    他的同事說他一向很痛恨妓女,好幾個同事都聽他說過詛咒妓女的話。

    他們說他像希特勒一樣,說總有一天要殺光她們。

    ” “嗯。

    ” “住在克勞茲堡的一個妓女說了,九月二十五日那天的淩晨,她看到雷恩·何爾查獨自一個人在波茨坦路上行走。

    她還說當時自己正好找地方躲着,所以沒有被他看到;如果被他看到的話,一定會被他殺死吧!” “知道那個妓女的名字嗎?” “當然知道。

    ” “可以傳她來當證人嗎?” “可以。

    ” “很好。

    那麼,馬上去克勞茲堡,以重要參考者的身份,将那個叫做雷恩·何爾查的男人帶過來。

    ” 卡爾·舒瓦茨和佩達·休特羅哲克,再加上歐拉夫·奧斯特來希與漢茲·狄克曼,四個人到達何爾查住的克勞茲堡倉庫時,隻見那間倉庫的入口處附近堆滿了桌子與椅子。

    不過,好像把身體彎曲下來後,就可以從最下面的桌子下,鑽進倉庫裡面。

    除了那個入口外,看不到别的入口了。

    住在這座倉庫裡面的人,似乎都是從那裡出入倉庫的。

     于是四個刑警也從那個入口進入倉庫裡。

    倉庫裡沒有人,雷恩·何爾查出去了嗎?現在雖然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但也有可能他還在睡覺。

    倉庫内很髒,有很多以下流字眼寫出來的塗鴉文句,更有一股尿騷味撲鼻而來。

     雷恩·何爾查的房間在三樓。

    樓梯像瓦礫堆一樣,被埋在瓦礫和破爛物品之間,隻能隐約地從凹凸的階梯的模樣,知道那裡是樓梯。

    避開石頭與磚塊又跳又閃地,好不容易才來到三樓的走廊上。

     走廊的牆壁上,有一大幅猥亵的圖案。

    張開兩腳的女性○部,正好變成采光的窗戶。

     走廊上排列着許多生鏽的汽車零件,說不定那些東西還是藝術品呢!不受社會習俗規範的龐克男孩之中,偶爾也會有一兩個藝術家。

    不過,那些藝術作品裡也發出陣陣尿騷味。

     四位刑警走過像令人難以理解的前衛畫廊般的走廊,站在雷恩·何爾查住的房間門前。

    他們能夠馬上就知道這裡的原因,是因為門上有黑色的噴漆書寫出來的名字,字體十分花俏。

     刑警敲了門。

    剛開始時,敲了兩次都沒有回應;又敲了兩次之後,才聽到困倦的會應聲。

     “誰?”一個充滿睡意的聲音問道。

    但是刑警在還沒有報出名号前,就推開了門。

    門沒有上鎖。

     門内的空氣和門外沒有什麼差别。

    這是一間塗着花俏刺眼的粉紅色的房間。

    粉紅色的地闆上又用黑色的噴漆噴上像塗鴉一樣,意義不明的圖案文字。

     衣物亂七八糟地堆放在地闆上。

    黑色的鋼管床擺在房間的角落,床的旁邊是堆積如山的内衣褲,床上是深綠色的毯子。

    躺在毯子下面的瘦瘦年輕男子正好坐起上半身。

     男子臉頰瘦削下巴和鼻子都很尖,中間的頭發朝天豎起,雖然剛剛睡醒,卻有着異常大的眼睛。

    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一層層地十分明顯,喉結像折斷了的骨頭般凸起。

    他身上的毯子稍稍垂下,露出有點髒的運動衫。

    他的手臂也很細,讓人覺得青筋浮現,肘關節的骨頭很明顯。

    總之,他好像全身到處都是“尖”的。

     “你們是誰?”雷恩張大充血的眼睛,又問了一次。

     “你是雷恩·何爾查嗎?” 男子一直張着大眼睛,沒有什麼反應。

     “我們是警察。

    ”歐拉夫·奧斯特來希亮出警徽。

     雷恩突然跳起來,把手伸到床下去。

    四名刑警同時展開行動,把男子壓制在床上。

    男子雖然被壓住了,但還是扣動武器的扳機。

    佩達·休特羅哲克雖然迅速地奪下男子的武器,但是武器已經快一步地發射出某種東西,并且命中卡爾·舒瓦茨的臉。

    那是藍色墨水。

    被佩達·休特羅哲克多下來的武器,是日本制的水槍。

     “放開我!”雷恩的臉雖然被按在床上,卻仍然大聲叫嚷着。

     “你們以為我是‘柏林開膛手’嗎?開什麼玩笑!喂!快來人呀!” 卡爾舒瓦茨以右手掩住雷恩的嘴巴。

    如果把住在這個倉庫裡的其他人叫來,那就麻煩了。

     “把他的手铐起來!這支水槍就是證據。

    搜查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兇器。

    ” 漢茲·狄克曼開始翻動地面上的那一堆衣物,大略地搜索了一遍。

     “好像沒有了。

    ” “嗯。

    好吧,反正已經有一支兇器了。

    ”歐拉夫·奧斯特來希說。

     卡爾·舒瓦茨把掩住雷恩嘴巴的工作交給狄克曼後,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拭臉上的墨水。

     4 消息不知道是怎麼傳出去的,當天的晚報都以“柏林開膛手已經落網”的字樣做為頭版的标題。

    電視台和廣播電台紛紛制作特集,整個西德都在大喊“不亦快哉”。

    可是,被逮捕的雷恩·何爾查到了偵查室後,卻一直在行使他的緘默權。

    他除了否認殺人,更沒有寄什麼切下來的受害人大腸給交通管制中心外,對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予回應。

     風紀科的克勞斯·安克摩亞巡警看過雷恩·何爾查後,就一口認定當時他看到的男人就是雷恩·何爾查。

    因為雷恩沒有從九月二十四日晚上到九月二十六日早上的不在場證明,所以被認為嫌疑重大。

    大概見過雷恩的人,都會覺得雷恩這個龐克男孩,确實很符合兇手的形象。

     經過八日、九日兩天,媒體越發覺得雷恩·何爾查就是柏林開膛手,開始大量地報導,而警方也沒有出面否定媒體的報導,因為警方也确信他就是兇手。

     雷恩·何爾查的照片不止隻在柏林或西德到處可見,還遍布了全歐洲,人們一看到這個龐克男子的照片,就會害怕得全身發抖。

    為此,全國的青少年委員會緊張起來,認真地想要對付品行不良的青少年。

     各國開始制作把雷恩當成兇手的電視節目。

    雷恩·何爾查被逮捕才一個星期,他就是兇手的說法已經變成不能更動的事實。

    這樣的印象已經深植在歐洲大衆的想法裡了。

    喜歡做龐克打扮的人也因此感受到自身的危險,為了躲避危險,他們開始脫下身上的皮夾克,把頭發長起來。

     但是,有一件事實與“雷恩·何爾查就是兇手”的說法相違背,那就是他不是猶太人。

    雷恩明顯是德國人。

    那麼,寫在柏林銀行牆壁上的塗鴉文字“猶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責難”,要怎麼解釋呢? 關于這一點,雷恩什麼也不想說,至曾經小聲地說過:“不記得寫過那樣的塗鴉。

    ” 問他關于英國的開膛手傑克事件時,他也是除了搖頭外,不做别的回應,也不說知道還是不知道那個事件。

    無法從訊問雷恩的過程中,了解相隔了百年的這兩個事件為何類似的理由。

     “各位,剩下證據了。

    ”雷昂納多·賓達主任在搜查會議上敲着桌子說。

     “依目前的情況來說,要證明他就是兇手還有點困難。

    ” “是嗎?”卡爾·舒瓦茨說。

    “風紀科的克勞斯·安克摩亞和莫妮卡·封費頓兩名巡警曾經在現場看到兇手。

    莫妮卡現在不能行動,我們讓她看了雷恩的照片,她說那個時候很暗,看不清楚,但很像是這個男人。

    ” “至于克勞斯·安克摩亞巡警,他曾經從現場全力追捕逃走中的雷恩·何爾查一段距離,而且那時受害人瑪莉·維克多才剛剛受害。

    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這個事件是雷恩·何爾查以外的人幹的。

    ” “話是這麼說沒錯。

    但是……”主任說:“莫妮卡并沒有肯定就是他。

    而且克勞斯能肯定逃走中的那個男人,就是雷恩本人嗎?那時是天色很暗的深夜,又是有霧的晚上,他和逃走中的兇手相距有50公尺,隻看到兇手的背影。

    因為可能是兇手的那個男人,在逃跑的途中完全沒有回頭過。

    ” “可是那家夥有水槍。

    ”歐拉夫·奧斯特來希說:“填裝在水槍裡的藍色墨水。

    除了他以外,沒有别人還會把藍色墨水裝進水槍了。

    還有,從他的水槍射出來的藍色墨水和被殺害的妓女身上的藍色墨水是一樣的。

    關于這一點,鑒定科已經分析出結果了。

    ” “是嗎?可是水槍并不是兇器。

    被水槍的藍色墨水擊中的人是不會死的。

    ” “很明顯是利用水槍的藍色墨水讓受害人分心,然後趁機割斷受害人的咽喉。

    ” “這是間接證據,不是确證。

    ” “二十五日的淩晨,有妓女看到雷恩在波茨坦路附近徘徊。

    ” “這也是間接證據。

    因為他被看到的時候,并不是在殺人的現場。

    ” “那麼,主任的意思是什麼呢?除了雷恩外,您認為兇手另有其人嗎?”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我認為兇手一定是雷恩,不會是别人。

    問題是怎麼去證明他就是兇手呢?現在又不是從前,可以用嚴刑拷打的方式,來逼出兇手的口供。

    ” “世人現在都認為雷恩是兇手,這已經是既成的事實。

    如果現在才說他不是兇手,必須釋放他,大概會引起暴動吧!”卡爾·舒瓦茨說。

     “沒錯。

    那樣一來,警方的面子就完全掃地了。

    這個事件這麼大,全世界都在注意,世人的心裡都已經判雷恩死刑。

    萬一讓這個男人逃過刑罰,柏林的警察就會變成全世界的笑柄。

    ”歐拉夫也說。

     “就是因為會變成笑柄,又會造成暴動,所以我才着急啊!我們目前最好的籌碼就是像現在這樣,盡量拖延官司的審理時間。

    這是一個大事件,是律師成名的好機會。

    如果對方有非常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