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魂牽夢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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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清楚地知道你想要什麼。

    如果有什麼消息,我會立即通知你的。

    或許你與你的丈夫樂意哪天到克裡格林堡來。

    我們正好位于萊姆瑞克的中部。

    在那兒你可以發現一些全國最好的馬廄。

    ” “哦,非常感謝。

    你真是太好了。

    ”凱麗答道,被他這一熱情的邀請吓呆了。

    無法想象自己怎麼敢去克裡格林堡。

     一個星期後,凱麗開着從薩依機場租來的車到達萊姆瑞克的中部。

    她欣喜若狂地看着窗外一望無際的秀麗風景。

    她對踏到愛爾蘭這片土地上感到激動萬分,根本沒有心思注意現代化的機場。

    萊姆瑞克城也是一眼而過,沒留下什麼印象。

    現在她真的到達愛爾蘭了。

     如果她以前曾認為她已經目睹過真正的綠色。

    那她是大錯特錯了。

    這個祖母綠般的小島才是世界上真正的、最純淨的綠色王國,山坡上,田野裡。

    到處都是一片翠綠,象鹦鹉的翅膀。

    濃濃的綠意滲透到她所見的每一處地方。

    當她還是個小孩子時,布萊德曾努力向她描繪過,但是在澳大利亞内地的貧瘠的荒地上,她根本無法想象愛爾蘭島上的這種蒼翠欲滴的、極富生命力的色彩。

    誰說夢想不能成真?她問自己,對眼前所見到的一切感到心滿意足——從煙囪裡冒着炊煙的農民小屋,到天邊地平線上滾動的烏雲。

     這個星期,桑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一匹上等獵馬正等待出售。

    地點離克裡格林堡不遠。

    她高興得跳了起來。

    一定要過去看一看。

    盡管他與羅斯瑪麗并不住在克裡格林堡。

    他仍慷慨地叫她與馬克到那裡去住。

    當馬克建議她自己去時,她更加下定了決心。

    桑不在那兒,這正合她意,她不必時刻擔心着他認出她來了。

    現在馬克也不在,她正好可以好好放縱自己,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來到這個埋着她的根的地方,其心情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城市的名字那麼熟悉,好象一下子從潛意識之中蹦出來的“阿達、羅斯爾,卡魯姆、鮑林格瑞;她在一處竟看到“凱麗郡”幾個字。

    同她的名字一模一樣,她為此而興奮了許久。

     她悠閑地做着白日夢。

    放慢車速讓成群的綿羊穿過公路。

    現在已是深冬了,但什麼也消滅不了這濃濃的充滿生機的綠意。

    牧羊人分開羊群讓她先過。

    她沖他揮揮手開了過去。

    看到那個牧羊人微笑舉帽時的面孔,她的心不由地怦然一動。

    愛爾蘭人——在她路過農場與村莊時,一次又一次地見到這樣的英俊面孔,他們深藍色的眼睛裡有一股貧窮或褴褛的衣衫也無法減損的塞爾特人的獨特吸引力,反映出一種非基督徒的自由豪放。

    盎格魯——薩克森人不理解他們,因為盎格魯——薩克森人平淡的血液中沒有他們那種火一樣的激情。

    這裡就是那些和她具有同樣性格的人,凱麗想到。

    為了不漏過任何一處景色。

    她把車開得極慢。

    悠閑地跟在一輛裝滿稻草的馬車的後面。

     田野裡經常可見荒涼的廢墟——殘牆斷壁,搖搖欲墜的高塔。

    房屋的空殼,這一切都說明了愛爾蘭人輝煌高貴的過去,這是曆史反抗的遺迹。

    她的第一站是莎倫堡,她已經在地圖上标了出來。

    多年來她想見一見它的好奇心與日俱增,桑告訴過她和莎倫這個真實的地方,并不僅僅是布萊德的吹噓。

     她到達都雷村時下起了柔和細雨。

    這裡距離克裡格林堡隻有幾英裡了。

    她在一家客棧前停了下來。

    打聽一下方向。

    根據農婦所指的方向,她發現了一條泥濘的小路。

    她慢慢地沿着滿是灌木叢的路開上山去,在山下停住車,找出她的靴子。

    她把雨衣緊緊地裹在身上,非常渴望早點到達那座神奇的小山。

    爬了一段之後,她碰到一個破碎的拱門,這是莎倫堡的入口出。

    她走過拱門,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顫,看到這被抛棄的廢墟她大吃一驚。

    被抛棄了五十年之後,它令人震驚的美早已消失殆盡,隻剩下副骨架支撐在黑黑的天空下,象血管一樣的藤蔓沿牆而上,從空空石窗框架上鑽出。

    她凝望着這個被人遺忘的小山丘,範林家族曾在這裡度過豪華的生活。

    周圍靜極了,在漸漸瀝瀝的聲音裡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她獨自和過去呆在一起,收集起記憶中那些模糊的傳說,向布萊德以及那些消失的人緻敬,他們的血液仍在她的血管中真實地存在、流動。

    這不是幻覺,這種物質的基石賦予了她一無所有的空蕩的生命一種意義。

    她内心有種東西阻止她走進去。

    希望不打擾這裡的甯靜。

    知道它确實存在。

    這就足夠了。

    她轉過身,沿着來時的路走回去。

     她把車開進克裡格林堡的大門,寬大的房屋映入眼簾,它的規模及富麗堂皇的外表使她大為震驚——鮮明地感到莎倫堡與這裡的對比,克裡格林堡好象神話故事中的建築一樣,裡面住着一個公主和醜惡的巫婆;這和她經常向貝蒂描述的那個不存在的黛爾蒙特叔叔的房子幾乎一模一樣。

    她從車裡走出來,被那種冷峻的堅固中散發出的古老的美所震攝。

    她自豪地站了一會兒,想起她,凱麗-範林-本-布恩,是應這裡主人的邀請而來的。

    想到這裡,心中多年來忍受的不公平感消失了很多。

    她做到了,她達到了,她得意而又興奮地對自己說道。

     女管家佛貝特領着她爬上寬寬的木質樓梯,來到她的房間。

    凱麗又想起了桑。

    她現在看到了克裡格林堡的豪華,便再也不能以一種與以前相同的眼光看待他了。

     “希望你能在這裡住得舒适,夫人。

    ”女管家說道,把她領進了一個輝煌的圓形房間,中間是一張大大的床。

     “我相信我會的。

    ”凱麗答道。

     把壁爐中的火撥旺後,這個愛爾蘭女人說道:“如果火變小了,你可以從籃中拿出二塊木炭添上,就可以使火燒旺了。

    走了一天,你一定想喝點茶了。

    我立即給你送來。

    我想你也樂意來點軟餅。

    ” “非常感謝。

    ” “看看你的雨衣,都濕透了。

    我拿到樓下給你晾一晾。

    ”女管家責備道,在房間裡忙碌着。

    在離開之前,她愉快地笑着說:“我在綠廳給你準備晚餐。

    一定會比你想象的還好。

    弗爾茨夫人說如果你需要什麼,盡管要就是了。

    ” 女管家走後,凱麗走到房間的窗前,從這裡可以遠眺萊姆瑞克的景色。

    她看着外面的雨,想起與桑在古窪拉的第一次見面。

    通過時間這個變形鏡。

    那好象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

    如果她與莎倫當初知道桑的背景,她們一定對他敬畏地說不出話來的,更不用說和他那樣親密了。

    當時古窪拉在他看來該有多麼乏味,多麼落後,多麼無趣啊。

    她的笨拙和不善于交際一定讓他覺得非常好笑:這兩個範林姐妹,象男孩子似地騎在馬上,覺得光腳比穿鞋舒服得多。

    她們當時一點也沒有優雅可言,那一定使他感到非常吃驚,她們關于美的理解也很土氣。

    可憐的莎倫。

    事情變化多大啊。

    她,凱麗,多年來一直等待着報答。

    這值得。

    克裡格林堡的人待她就象對待來訪的王室一般。

    明天她就要買自己的純種馬了,這匹馬将在各個方面都象“雨魂”一樣出色……,可能比“雨魂”還要貴一倍。

    購進這匹馬毫無疑問會加固她在倫敦社會中的地位,而這正是她所夢寐以求的。

    她再也不必羨慕莎倫的生活方式,再也不必覺得自己的生命短暫,一點也沒有輝煌燦爛的生活了。

    突然之間她凱麗成了命運之神的寵兒,她擁抱到了真正的東西。

    凱麗得意地想到。

    傭人敲了敲門,托着盤子走了進來,裡面擺着精緻昂貴的茶皿。

     凱麗讓她的馬保持中等速度,當它沖向灌木叢時,她控制着方向,讓它沖向濕漉蒼翠的草地。

    凱麗跟在阿德雷獵馬隊的後面,看見獵馬隊粉紅色的外套跟在一群獵狗後面,越過山坡不見了。

    整整一天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一個相當距離,避免顯得過于炫耀,盡管她閹割過的栗色馬“克裡特朗”已經急不可待地想向前沖去。

    聽到身後的馬蹄聲,她轉過頭,看到優雅的沃思夫人騎馬而過。

    凱麗直到沃思夫人消失在山坡後,才松開了馬缰繩。

    今天第一次她再也不用照顧禮節,她催促“克裡特朗”在克羅塞特郡廣闊的田野上任意馳騁飛奔,在冬季低低的天空下,“克裡特朗”早已厭倦了長達四小時的慢跑,這時雖已累了,但因為突然有了自由,便飛馳而下。

     凱麗高興地躍過最後一個栅欄時,她放慢了速度,走向黛爾波大廳,尼克-威利是喬治時期的建築,位于遠處的一個山坡上。

    她吃驚地發現桑在她前面,他好象正在等着她,不時回頭向她這邊看着。

     “第一次騎‘克裡特朗’打獵感覺如何?”她騎到他身邊時他問道。

     “棒極了。

    ”她熱情奔放地說道。

    她穿着的一流裁剪技術的黑夾克和絲制頸帶,都被汗水濕透了。

    由于在冬季戶外活動了這麼久,她的臉上散發出一種光芒。

    由于跳下馬來關大門,她的馬褲上濺滿了泥土,黑色騎帽下面冒出幾縷淩亂的頭發。

     “我必須得承認當我第一次看到“克裡特朗”時有些疑慮——我覺得它對你來說可能性子太烈了點。

    ” “真的嗎?”她說道,沖他微微一笑。

    他們一起慢慢向前走。

    “我一看見它就知道我要的是它。

    它使我想起我過去曾擁有的一匹馬。

    ”她說道,想起了“雨魂”。

    并不是“克裡特朗”的毛色或者跑動的優雅吸引到了她,真正抓住她的心的是它的那種激烈的、好迎接挑戰的性格。

    她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脖子,感到一種萦繞在心頭的以往的一種心情,不由得一陣興奮。

    任何馬匹也不能使她象對“雨魂”一樣深深地喜愛。

     “這裡的狩獵與美國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哦,你是知道的,對不對?”她逃避地答道。

     “不,我不知道。

    我從未在那兒打過獵。

    ” “我知道了。

    我還以為你了解得很透徹呢。

    ”她說道,并沒有朝他看。

     “我曾經去過瑪麗蘭德和肯德基,但我從未在那裡打過獵。

    許多年前,我曾見過你丈夫的父親,在瓊-奎爾家。

    ” “那我想他一定把一切都對你講得很詳盡了,是不是?” “你難道總是用一個問題來回答另一個問題嗎?” “或許是,尤其是當我知道這個人已經知道答案時。

    ” 他為她的直率而大笑起來,她因為不知道他為何發笑,不由得臉紅了。

    自從那晚在克裡格林堡住了一夜之後,她覺得她對桑的了解已經遠遠超了她所希望的。

    她總是認為他已準備襲擊她,突然之間告訴她他一直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她到克裡格林堡之後的第二個星期,舉行了一場非常成功的雞尾酒會,這次受到邀請在黛波爾共同打獵,歡度新年的周末更使她與馬克同其他社交人士的聯系進一步加深。

    她發現桑與尼爾-威利是很親密的朋友。

    自從他們昨天到達黛爾波之後,凱麗發覺桑一直在找她。

    這可真是個殘酷的諷刺,這個她所遇見的最英俊的人偏偏又是她不得不避而遠之的人。

     凱麗感到他的視線再次落到自己身上,真恨不得立即到達馬廄,到大廳裡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他們一騎進庭院,她立即翻身下馬,把僵繩扔到早已等在一旁的馬夫手中。

    他們是最晚回來的兩個,她隻好與他一起走,知道自己這種明顯的無禮一定會激怒他的。

    他在克裡格林堡那麼熱情地款待她,并且費力地為她尋找好馬,她不該冷落他的。

     他們一起走向黛爾波大廳的後面,現在已是陰雲密布了。

    他們走進馬靴間,上面挂滿了騎馬用具。

    凱麗開始自己脫長靴。

     “我來。

    ”桑說道。

     “不用,我自己能行。

    ” “為什麼你總是堅持這種該死的獨立精神?”他說道,伸手為她脫靴。

     他握住滿是泥漿的靴子往下拽時,她靠在牆上,不得不看着他。

    當他們彼此冷視時,心中都掠過一陣陣強烈的感情。

    她在庫爾華達時對桑的第一次迷戀——多久了啊!——如此深深地根植于她心中,直到現在她仍能清晰地記得當初痛苦的感覺。

    他舉止中流露出的善良使她奇怪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他知道一個人心中充滿了野心,充滿了對擁有感和從屬感的渴望的那種滋味嗎?她吃驚地發現桑的目光中充滿了柔情;在凱麗的想象中,桑隻有在看莎倫時才會用這種目光。

     “你知道嗎?”他沉思地說道,“我終于明白你使我想起的那個人是誰了。

    ” 她聽到這句話,全身由于恐懼而變得冷涼,用盡全力做出一副漠不關心的神情。

    “哦?誰呀?”她随口問道。

     “一個多年前我在澳大利亞認識的女孩。

    奇怪的是她也叫凱麗,并且也有一頭金發。

    ” “哦,真的嗎?聽說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總有另一個長相相似的人與他們對應。

    ” 他一放下她的靴子,凱麗立即摘下帽子,挂在牆鈎之上,低聲說了聲謝謝,然後走到存放她鞋子的地方,内心不由地發顫。

     “到畫室喝點茶之類的飲料嗎?”他在她身後喊道。

     “不用,我累了。

    我要到樓上洗個熱水澡,否則我今晚絕對無法跳舞了。

    ”她說道,不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太冷淡。

     他沒理會她的話,說道:“凱麗,你的頭發技在後面,使我想起沖向自己巢穴的狐狸。

    ” 天黑了,馬克開車經過羅紋斯伯瑞公園看門人的小屋。

    整個公園裡霧蒙蒙的、看不清遠處的事物。

    馬克的車前燈照出路邊的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