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裸體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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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憶中的美麗的女孩。

     “您可以在豪克-沙爾蘭多的展覽室裡找到六、七張同樣畫像的作品,但我想恐怕它們都已經被賣掉了……” “我在哪裡能與畫家見面?”桑單刀直入地問道。

     “非常抱歉,先生,我們不能洩露畫家的住址,但是當我們看見他的時候,我們願意給您捎個信兒。

    ” “這不太好。

    ”桑生氣地厲聲說道,“我想與他本人談談,嗯,很好。

    ”他失去了耐心,最後看了一眼那些畫,然後抓起一張目錄,沖出美術館。

     莎倫的形象索繞在桑的腦際,她那富有魅力的臉龐,完美的身體,還有那雙眼,那張唇以及那整個彎曲的肉體,不知怎的,他知道那位畫家已經和他一樣被莎倫的美貌迷住了。

    然後,就象一個發瘋的人一般,他離開美術館,匆忙走進他的俱樂部。

    現在去懷特店已成了次要事情,他毫無意識地經過看門人,奔向皮面電話簿。

     “沙若比,沙若,莎爾蘭多……”他低語着,他的手指沿着長長的欄目移動,終于,他發現豪克的名字。

    他把地址抄在一張紙上,卷起紙塞入口袋,然後直奔酒吧。

     曾有一度,倫敦上流男士聚集的酒吧裡文明、平和的氣氛與他的暴躁情緒形成鮮明對比。

    他靜了靜心,在他見到尼爾時,桑極力擺出一切正常的樣子。

     “喂,老朋友,你去哪了?你看上去有些不對頭,出了什麼事?” 尼爾是桑在伊頓認識的,還曾在桑的婚禮上當過賓相。

    此時尼爾驚訝地看着桑。

    桑腦子裡忽然轉過一個念頭,然後脫口而出。

     “我剛才去埃斯普瑞店想買一件禮物給羅斯瑪麗作周年紀念品。

    我當時大着急,竟然忘記我把禮物放在了衣服後面的口袋裡,我還以為我把它給丢了呢?” 尼爾同情地大聲笑起來,“那太有趣了,羅斯瑪麗決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你就不得不再回去買一回同樣的東西。

    ” “是的,那樣的話可真是太麻煩了。

    ”他附和着說,強作歡顔。

     他們倆拿着酒走到樓上擁擠的餐廳。

    那裡深紅色的牆壁上挂着暗色調的畫像。

    他們随便吃了些餐廳裡的開胃食品,然後坐了下來。

    尼爾看了看酒單,說道: “我們來喝些白葡萄酒吧,是七十二号,弗蘭茨。

    ” 忙于穿行在餐桌間的侍者會意地點了點頭,走開了。

     桑漫不經心地聽着人們談論即将在格洛斯特夏郡的一個縣裡舉行的馬球比賽。

    他的頭腦已經完全被他那驚奇的發現所占據。

    莎倫,她準在英格蘭。

    世界上不會有人與她那麼相象——帶着高貴的神秘感的美麗,令人不能忘懷的莎倫。

    自從他與她在庫爾華達的馬廄裡相見之後,桑就不隻一次地想起她。

    由于桑的腦海裡總是回想着莎倫的影象,他實在沒有開懷暢飲的胃口。

     一個小時之後他坐在了聖-詹姆斯大街的一輛出租車裡,完全沉浸在對莎倫的浮想聯翩之中。

     “小夥子,謝謝你。

    ”當桑給了他小費,而後匆忙向車外的羅塞蒂畫館走去的時候,出租車司機感激地說。

     桑大步走進陰暗的大廳,他象聽見自己腳步的回音。

    終于他敲響了豪克-沙克蘭多的門。

     “你想幹什麼?”畫家猛地打開門,問道。

     在桑往屋裡沖的時候,他瞥見一個裹着單子的裸體女人。

    那個眼睛烏黑的金發碧眼的女郎坐在長沙發上,從一張尚未完成的油布下面傲慢地向桑看去。

     “沒關系,瑪蓮達。

    ”豪克吼道。

    “我一把那個不速之客趕走就回來。

    現在,不,管你是誰,給我滾出去。

    ” “等一下,你不明白,”桑不加考慮地喃喃低語着,“我說,那個女孩——就是那個陳列在安格紐畫館的那些畫像中的那個女孩,我一定要知道她是誰——我是說,她現在在哪,我認識她!” “我明白了,你大概以為你在此讨價還價就能得到一個回扣,告訴你,你錯了。

    ”豪克生氣地吼道。

     “不,不,不是的。

    我是她的一個朋友,我們失去了聯系,我隻想知道她的住址,她的電話号碼。

    ” “我是一個畫家,不是拉皮條的。

    你真無恥。

    現在,給我滾出去。

    ”豪克步步逼向桑。

     “請隻告訴我一點——她是莎倫-範林,對嗎?遲早我會知道的。

    ” “我不習慣洩露我的模特的身份。

    對貴族身份的人也不能。

    ”沙爾蘭多蠻橫地回答。

     桑茫然地意識到他不可能了解到什麼了,就說,“很抱歉,打擾您了。

    ”然後向門口退去。

    他漠然地走出長廊,就象戴着明亮的護身符一樣懷着他的希望笨手笨腳地走了。

     豪克合上門,為了防止不速之客再來打擾,他還上了栓,然後轉過身來對他的模特說: “這對你來說很新鮮,但對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我的裸體畫常使年輕人在街上拽他們的頭發,瘋狂地亂跑。

    ”他看起來喜形于色。

     模特一邊取下肩上的單子一邊說:“你象剛才那樣保護您的保護人,真是太勇敢了。

    ” “這沒什麼,我隻是想把她據為己有,我為什麼要和那個私生子共享這個美人呢?” 她笑了起來,“豪克,幫幫忙吧,如果有象剛才那位那樣漂亮的小夥子敲開門向你要我的名字和電話号碼,就給他吧。

    ” 凱麗望了望藍瓷器般的天空,感覺到冷飕飕的空氣,她知道冬天就要來了。

    鑲着黑邊的雲朵在庫爾華達莊園的山頂上流動,遮蔽了陽光,她真希望夏天能快一點回來,雖然莎倫永遠不會回來,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希冀的了。

    她們分别後的幾個星期裡,她的心裡很不平靜。

    一掃平時在馬廄裡工作的樂趣,後來,由于莎倫的堅持,她們之間的争鬥暫停下來。

    盡管凱麗心裡仍有怨言和憤怒,但她盡量克制自己,後來,當她收到姐姐的來信時,她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憂慮了。

    她向圍場走去,頭腦裡不停地聯想着莎倫信中描寫的倫敦景象。

     莎倫——一個畫家的模特。

    凱麗曾想象過自己裹着薄紗坐在一塊大理石基石上,盡管莎倫告訴她畫室裡很冷,很沒意思,但是凱麗能感到莎倫為她自己這一命運的轉變而激動。

     凱麗幾乎能記下她信中的每一個字,她生氣地看着信中的每一個消息:莎倫在柴斯特的生活啦,巴格利吃瓷盤裡的碎肉片啦,佛提斯夫人的亞麻布床單每天換一次啦。

    她每天都這樣沉浸在自己的白日夢裡。

    有一回,一個低沉的聲音叫她的名字,可把她吓了一跳,她轉過頭看見一個叫托比的剪羊毛工,他站在一個馬廄的門邊向她張望呢。

     “喔,是你呀。

    ”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今天晚上到威士波鎮跳舞怎麼樣?” “可能吧,”她說,同時撥弄着頭發,“我不知道我是否有心情,真的,我最近心裡很煩。

    ” “來吧——你說過你會的。

    我整個禮拜都在惦念這件事呢。

    ” “我以後再告訴你吧。

    ”她漫不經心地說着,又繼續向前走去。

     “别以為我得不到回答就放棄了,我要等到六點半。

    ” 她朝他笑了笑,同時盡可能長時間地把那雙明亮的綠眼睛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她想使自己相信他談話中言語的漫不經心與他眼光的熾熱情懷是相矛盾的。

    她樂在心頭,因為她知道當她扭過身前行的時候,托比定會用貪婪的目光追随她的情影。

     自從丹-洛博奪走了她的貞潔,凱麗對愛情遊戲有了深刻的體會。

    她明白男人基本上都是傻瓜,他們能象魚一樣被玩弄。

    在整個晚上,她都認為自己是方圓幾裡内最漂亮、最受歡迎的女孩,她能使自己處于一種長期和一個男人來往而不使對方感到厭倦的地位。

    當他們還是那樣渴求她的時候,她卻把他們無情地甩在身後,她玩弄他們,就象對待馬棚裡的那群小馬那樣對待她的那些崇拜者。

    如果他們走得太遠,她就把他們拉回來,用嘲弄的口吻挑逗他們。

    每一次他們都為此神魂颠倒。

    有的時候,如果她有心情,她就會讓他們得到他們想要的,但這種時候很少,她更願意掌握那種使男人得不到愛的權利。

    從前,她不去參加斯普蘭多的地方集會隻是想作為一種挑戰性的背叛,現在倒成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但是,自從布萊德放棄管制她的想法以後,嘲弄男人已不象以往那樣富有挑鬥性了。

    他對她的幹涉自莎倫走後就解除了。

    凱麗也不需要象她所期望和正要體會的那樣進行反抗了。

    她可以為所欲為,但新到來的自由并不如她一開始想象的那樣甜蜜。

     在去取郵件的路上,凱麗經過瑪麗的辦公室,她便停了下來,剛好聽到從開着的窗戶裡傳來一段對話: “……這是一個工作的地方,瑪麗,不是旅店。

    如果我讓布萊德一個星期中有三天出去喝酒,那麼别人會怎麼說呢?我接受你關于凱麗的建議,已經夠照顧他了,但我實在是忍無可了。

    整個早晨,他的頭還沒伸出過門來呢,我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還不改悔,我就解雇他。

    對于那個女孩,她可以留在這兒,真的。

    我們可以幫她找個地方,讓她念完書,這是一種赈濟行為,也是我們最起碼要做的。

    ” “天知道,鮑博,你做得對。

    ”瑪麗歎聲道,“那個女孩也挺野的,自打莎倫走後,他完全忽視了她的存在,我真為她擔心,有一件事是很确切的,如果我們收下她,肯定會是一個麻煩……” 凱麗急轉過身,心裡又是害怕又是生氣,“收留”和“赈濟”這兩個詞在她腦海裡回響,突然間,牛仔服緊繃着的那個自信、年輕、美麗的女人變成了一個膽小害怕的孩子。

    如果布萊德被攆出工作站,她該怎麼辦?她隻知道一件事——她決不會留在庫爾華達,受雇于鮑博和瑪麗,如果她不得不留下來,她就會象莎倫那樣逃跑,跑到悉尼去。

    凱麗被瑪麗和鮑博的談論弄得神情恍惚,她知道他們還要講什麼,便毅然走上了去平房的台階。

    如果今天早上布萊德還沒有出現在棚外,那麼他一定會在房子裡的某個地方,不醒人事地躺着呢。

    她打開紗門,小心謹慎地向卧室裡張望,但沒有看見布萊德。

     “爸爸?”她喊道,他的房間空無一人,然後她聽到從她自己的房間傳來響聲,就跑過去看個究竟。

     正是布萊德,他此時跪在她的床邊地闆上。

    “你在這幹嘛?”她生氣地喊道,“你拿到了什麼?把它給我!”她尖叫着,從他手中撕扯出紙來。

     “我的小女孩——她已經走了。

    她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他唾沫飛濺急速地說着,又彎下身去。

     “你怎麼敢——那是我的信。

    你沒有權利到我的屋裡來拿我私人的東西。

    你總是這麼幹,對吧?回答我——是不是?”她尖叫着說道,邊抓起地上散落的信件。

     “她去悉尼的時候,我就應該跟去把她帶回來的。

    ”他醉醺醺地喃喃道,邊痛哭流涕邊語無倫次地講着。

     “你真讓人惡心,”她說,布萊德在她的腳邊蜷作一團,看着他蜷作一團,看着他這個樣子,更引起了凱麗的反感。

    “現在你就要失業了,我聽鮑博說的,你将被趕出庫爾華達,然後,我會怎樣?”她刺耳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

     布萊德那雙疲倦疼痛的雙眼緊盯着凱麗,他那張挂滿淚水,沒有剃須的臉突然轉為不滿,“為什麼走的是她而不是你?” 凱麗心頭一陣絞痛,他雖然是第一次說這種話,但不知怎的,她早知他是這樣想的,“你說得對——她走了,而且永遠不會回來了,沒有什麼奇怪——她離開了這個罪惡的洞穴,從你身邊逃開了。

    你這個醉鬼,而且我也要——隻要一有可能,我就要在我的有生之年永遠避開你……” 一個星期之後,在倫敦,當柴斯特的門鈴被按響的時候,喬裝打扮成天方夜譚中女主人公的莎倫跑到門口。

    她看到一個戴着金色頭巾,穿着馬甲的蘇丹,他的藍眼睛與他的燒焦的軟木色的皮膚很不相稱,從大胡子可以判斷來者正是豪克-沙爾蘭多。

     “你看上去真是美極了,”他看着莎倫講道,“一個土耳其美人。

    ” “謝謝,你看起來真是富麗堂皇。

    ”她回答道。

     莎倫下身穿一件藍綠色的女短褲,上身着一件刺繡開口短上衣,嵌着珠寶的帽子上垂下面紗,真是光彩照人。

    莎倫向豪克鞠了一躬,自從豪克向她提出要請她去神秘的柴爾西藝術館參加一個夏日化裝舞會,她就什麼也不想了。

    莎倫把豪克引進客廳,就沖上樓,敲響瓊-奎爾的門。

     佛提斯夫人正躺在床上,身上裹着一件睡衣,背後有一疊墊子支撐。

    “我早就告訴過你,你會找到你在波曼所向往的。

    倫敦充滿了真實的幻想,一定要盡情地享受啊。

    ”她打着手勢說:“别過來,我的重感冒會傳染你的。

    ” “答應我,你整個周末都躺在床上,好好保養一下,”莎倫勸告她,“如果你照我說的做,星期一就會康複的。

    ” “我真希望會如此,如果發展成流感,我就不能參加賽馬比賽了,那太殘忍了!我每年都盼着它呢。

    ” 不久以後,莎倫和豪克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