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賀恭一郎的獨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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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麼簡單,沒有特别的理由。

    ” “所以,我想聽聽你抓狂的原因,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生氣的。

    ” “因為一點小事,應該說我覺得那是小事。

    說老實話,我自己也記不清楚當時怎會那麼生氣,大概是人家所謂的鬼上身吧?所以,就算我想要說明也說不清楚,這是真的。

    ” “你覺得這種說法我會接受嗎?” “你隻能接受吧。

    ” 我閉上嘴,盯住他的眼睛,結果他也毫不閃避地望着我,眼神充滿自信。

     “關于在老師屋裡找到的筆記本和磁碟片,我想要再度請教您。

    ”我試着改變話題,而野野口修則露出一副煩死了的表情。

     “那個跟案情一點關系都沒有,請你不要亂想。

    ” “如果真是這樣,可否請你仔細說明那些到底是什麼?” “什麼都不是。

    不過是筆記本,不過是磁碟片。

    ” “不過裡面卻是日高邦彥的小說。

    不,正确的說,應該說是酷似日高邦彥小說的作品,簡直耽像是小說的草稿一樣。

    ” 聽到我的話,他噗哧笑了出來:“所以我是日高背後的捉刀人?荒謬!你想太多了。

    ” “不過,這樣想有它的道理。

    ” “讓我告訴你一個更合理的答案吧!那是一種學習。

    想要成為作家的人,各有其獨特的學習方法。

    像我,就是藉由抄寫日高的作品,以習得他的寫作風格和表現手法。

    這并非什麼特别的事,很多尚未成熟的作家都是這麼做的。

    ” 他的解釋并未讓我感到意外,因為日高邦彥的責任編輯也曾做過相同的推論。

    不過,那位編輯說了,這其中還是有三點值得商榷。

    其一,發現的原稿和日高邦彥的作品并非完全相同,兩者之間有些微的差異。

    其二,就算是一種學習好了,如此大量抄寫别人的作品是不正常的。

    其三,日高邦彥雖然是暢銷作家,但模仿他的文章并不代表就能讓自己寫得更好。

     于是我提出這三點,試着質問野野口修,看他做何解釋。

    沒想到他連眼睛都不眨,馬上回答了我:“關于這些,我可以合乎邏輯地全部回答你。

    事實上,一開始我隻是單純地抄寫而已,可是漸漸地我覺得光這樣做是不夠的。

    于是當我想到換成自己會怎麼寫、會怎麼表現的時候,我就試着把它寫下來。

    這樣你懂嗎?我一邊以日高的文章為範本,一邊嘗試創作更好的東西,這才是我學習的目的。

    至于大量抄寫的問題,那隻是代表我學習了很久。

    我單身,回家後也沒事可做,所以大可投注所有心力在寫作的練習上。

    最後,日高的文章好或不好,這是見仁見智的問題。

    我倒是很欣賞他的文筆,或許其中沒什麼深奧的技巧,卻是簡潔易懂的好文章。

    他能吸引這麼多的讀者,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野野口修的這套說辭,确實有其道理。

    可是如果這些都是真的,他為什麼不早講清楚,我腦中浮起了這樣的疑惑。

    生病卧床以前,他一直三緘其口。

    莫非一直要等到他住進醫院,不再接受偵訊,才有空檔想出這樣的藉口?這是我的推理,不過,這會兒要證實這個已經十分困難。

     不得已,我隻好提出新發現的證據。

    那是在野野口修的抽屜裡找到的幾張便條,上面潦草寫着類似故事大綱的東西。

    從出場人物的姓名來看,我知道那與日高邦彥正在連載的《冰之扉》有關。

    不過,大綱寫的并非先前已經發表過的内容,怎麼看,都像是《冰之扉》的後續發展。

     “你為何要寫《冰之扉》的後續發展?你可以對此提出說明嗎?” 我問野野口修,結果他回答:“那對我來說也是一種練習。

    隻要是讀者,不管是誰都會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去揣想未來的劇情吧?而我隻是稍微積極一點,把它具體化而已,這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 “你不是已經辭去教職,往專業作家的路途邁進了嗎?有必要再做這樣的練習?甚至犧牲自己的寫作時間?” “請你不要出言諷刺,我還稱不上是專業作家,技巧更有待磨練。

    何況因為根本沒有工作進來,所以我時間特多。

    ” 野野口修的話依然無法說服我。

    或許是我的表情洩漏了這種想法,他看着我繼續說道:“你好像硬要把我當作日高的捉刀人,真是太擡舉我了。

    我根本沒有那種本事,相反地,聽你這麼說,我心裡還想,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該有多好。

    如果真是如你所推理的,我肯定會大聲高喊:‘那些作品全是我寫的,真正的作者是野野口修!’可是很遺憾,那不是我寫的。

    我寫的東西,我當然會用自己的名義發表。

    我根本沒有必要借用日高的名字,你不覺得嗎?”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才會覺得難以理解。

    ” “根本沒有什麼難以理解的。

    你隻是推測偏了,才會導出奇怪的結論,你想得太複雜了。

    ” “我不這麼覺得。

    ” “拜托你就這麼想吧。

    我希望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你們能盡早對我起訴。

    要用什麼動機我都無所謂,報告書上你愛怎麼寫就怎麼寫吧。

    ”野野口修一副已經豁出去的樣子。

     走出病房後,我将剛才的對談反刍了一番。

    我左思右想,總覺得他的供詞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不過,就像他所說的,我的推理确實也不夠周全。

     如果他真是日高邦彥的背後代筆,有什麼理由讓他非得這麼做呢? 是因為日高邦彥已是暢銷作家,相較于一個新人,用他的名義出書會賣得比較好嗎?不過,日高還沒走紅之前的作品應該也是野野口修寫的,如果真是這樣,他把它拿來當作自己的處女作發表不是也很好嗎? 因為他同時擔任教職,所以想盡量不要公開自己的身分嗎?不,那就太奇怪了。

    就我所知,沒有老師是因為以作家為副業,而在學校混不下去的。

    況且,如果要野野口修二選一的話,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舍棄教師這個飯碗。

     還有,就像他自己講的,如果他真是影子作家,都到這個節骨眼了,他幹嘛還要否認?對他而言,“日高邦彥的影子作家”的頭銜肯定是光榮的。

     這麼說來,野野口修真的不是日高邦彥的捉刀人嗎?而在他屋裡找到的筆記和磁片,就像他自己所供稱的,沒有多餘的意義? 不可能,我敢斷定。

     對于野野口修這号人物,我多少有些認識。

    根據我的了解,他的自尊心非常強,對自己也很有自信。

    說他為了想成為作家而去抄寫誰的作品當作練習,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回到總部後,我把和野野口修的對話呈報給上司。

    迫田警部從頭到尾都苦着一張臉,聽取我的報告。

     “野野口為何要隐瞞他的殺人動機?”聽完報告後,上司問我。

     “我不知道。

    連犯罪事實都承認了,卻遲遲不肯說出殺人動機,我想這其中必定藏有天大的秘密。

    ” “你還是認為那和日高的小說有關嗎?” “我個人是這麼認為。

    ” “你說野野口修是真正的作者,不過他本人并不承認啊。

    ” 很明顯地,警部不願再為這個案子多花時間。

    事實上,部分媒體不知從哪得知消息,已經找上搜查小組,詢問野野口修替日高邦彥捉刀的可能。

    當然,警方會盡量避免做出明确的回應。

    不過,也許最快明天一早就會看到報紙批露這項消息。

    如果真是那樣,打來詢問的電話定然教人應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