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女魚軍團奧德賽

關燈
1 雖然它并不是每時每刻都纏繞着我的肉體和精神,但是,隻要一想起來,就發現那山女魚軍團的幻影像死亡的念頭一樣從深深的冥冥之處一個勁兒向這邊偷看。

     随着山女魚軍團救我們出來的手續的進行,我好像對剛剛甩開的那個集團更加害怕了。

    我看森和志願調解人也是同感吧。

    而且,就連山女魚軍團的那六個人也是一樣的呀!他們像初老的人陷入極大的恐怖之中那樣喘息着,也感染了我們。

    雖說是初老、看上去山女魚軍團的人們也不過四十五、六歲開外,但是,圍着我們小跑時上氣不接下氣,好像被他們正面一吹就會聞到死亡的臭味兒呢。

    如此異常的老化,難道是他們在東北山區裡“長征”的疲勞所緻麼? 後來,我們也和他們一樣,形成了正在逃走的步入老境的九個人,一個勁兒像歎氣似地喘息着,從樓房之間穿過,又進了低低的拱門,走進了一座樓房的足有兩層樓高的天花闆下面。

    可是,那裡忽然變成地道,到了盡頭登上四五級台階就來到夜幕之下的地面了。

    那裡是大學校園的邊緣,隔着鐵門就看見大馬路了。

    “山女魚軍團”的人們精疲力盡,蹲下來了;我和森以及“志願調解人”也蹲下來調整一下呼吸。

    于是,恰如“轉換”了的十八歲的肉體所應有的那樣,第一個從喘息中恢複過來的我,向關閉着的校門的黑暗的門柱旁走去,從纏繞着長春藤的鐵栅欄窺視街上。

    那些要抓獲我們而搶先跑在前面的警察或者參加剛才那個集會的人以及他們的反對黨派的人,不是正在那裡守望麼? 簡直是巧上加巧,就在眼前的空蕩的馬路上,一輛由于速度太快而簡直像要瓦解成無數張扁扁的洋鐵皮被風刮走似的雪鐵龍飛馳過去。

    我的妻子,也就是前妻,戴着黑色盔帽,坐在車裡直盯着前方!手握方向盤的是吸收了巨人族的血統的廣告人。

    就在警察和革命黨派以及反革命黨派的警戒全都回家之後,我的妻子,也就是前妻,仍在激勵她的弟弟警戒大學的周圍。

    當我想到由于對我的敵視而如此窮追不舍地奔波竟夜的妻子,也就是前妻頗為可憐時,我忽然醒悟我和她以及森之間的紊亂不清的性關系,到了“轉換”以後的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在最近兩年當中,我們在暗夜裡做愛時,我妻子,也就是前妻,總是趾高氣揚地問:好麼?而我則像非常小的孩子似的回答她。

    我要完啦,一塊兒完吧。

    哈哈。

    如果要解所謂紊亂的内容,那就是妻,也就是我的前妻,用森來代替我,要和森去做愛,而我也把自己變為森,而任憑森,也就是原來的我去和妻,也就是我的前妻去做愛了! 且說,趁着我的妻子,也就是前妻的雪鐵龍開到大學那邊U字形轉彎時,我們看準了馬路上空蕩無人,趕緊跨過了鐵栅欄,隻把“山女魚軍團”當中的四個人留下。

    我們橫穿馬路,立刻快步向一旁的下坡走去。

    兩名“山女魚軍團”的先導,雖然都十分瘦削,但是,經過休息以後,不論是跳栅欄還是走路,都相當敏捷有力,令人感到是經過多年鍛煉的了。

     那位高個子的,身穿一件特别潔淨的登山甲克,漂亮潇灑,但是圓圓的腦袋卻謝頂了。

    他直挺着脖子,像來視察核電站的官僚,也就是“幹員式”的人物。

    另外一名穿着舊風衣,從領口望得見沒紮領帶的襯衫,沒有油性的頭發和沒有油性的蒼白的皮膚,大嘴、鼻子眼睛都像狗,也就是“狗臉兒”呀。

     “咱們這樣慌慌張張地小跑,想去找什麼嗎?”我對那個人說。

     “嗯?”那個狗臉兒立刻轉過臉來了。

    可是,我問的是那位“幹員”啊。

    在他那半球型的額頭上,眉間的肌肉微微抽搐,用中性的目光盯着我的頭頂說道: “并不是想去找什麼,而是為了能被人家發現才急急忙忙地小跑啊!” 狗臉兒聽了他的回答輕蔑地一笑,不過,笑得很天真,好像在誇耀他的同伴的才幹。

     “我們在等待那些能給我們飯吃、讓我們睡覺的同事們發現啊。

    ”“志願調解人”解釋道。

     “恐怕不等他們發現,就被‘大人物A’的手下人發現啦。

    ” “你好像把‘大人物A’當做噩夢中的魔鬼一樣害怕啊。

    ”狗臉兒說道。

     “夢?”我叫了起來。

    “噩夢裡的鬼……” 事實上,我們“轉換”了一對剛剛被那樣嚴肅地提醒了對“大人物A”的威脅的注意,怎麼反倒說那是噩夢和魔鬼呀?我真想牢騷一番。

    而且,這也是由于脊梁骨都發涼的焦躁,如果連“山女龜軍團”的也做出如此反應,誰還能真正抵得住“老闆”的超級暴力呀?我茫然了。

     這時,森轉過來他那在暗夜的街光之下像銅像一般處在陰影裡卻又在顴骨和下巴上映出虛光的臉,給我發來信息。

     “正因為如此,我們的‘轉換’才是必要的呀。

    如果沒有‘轉換’了的一對兒的識别,‘大人物A’在地球上的任何人的眼裡最多也不過是夢中之鬼,而當人們終于看穿他的真面目時就已為時過晚,是在被夢中之鬼吞食之後了。

    所以,我們才‘轉換’呀。

    作為如此不可缺少的‘轉換’的當事人,我們必須盡力奮鬥啊!” “你看,車來啦!”“志願調解人”發出喜不自勝的呼聲。

    一輛小面包車從背後慢慢駛來,我們一個個地從它那開在正當中的能折疊的窄門跳了上去。

    車子立刻恢複了速度向大馬路的下坡駛去。

    原來駕駛那輛還在一個勁兒加速的小面包車的正是以善于過分地戲劇性開車著稱的未來電影家!坐在她身邊的乘務員小圓凳上的是作用子。

     “抓住扶手!我們要甩掉森的母親的車!” 我們來不及坐下,身子到處亂撞,好不容易才緊緊抓住座位的支架。

     “那輛飛速的車,現在開上逆行線啦!看它改變方向不?” “……一直開去啦。

    雪鐵龍開起來也快極啦,趴在地面上像飛一樣!”那位女學生仿佛身臨任何戰場也不畏懼,側着身子向她報告。

     這時,麻生野把小面包車的速度降下一些,我們一直趴在過道上的幾個才算爬上了座位。

    哈哈。

     “那麼,往哪兒開呀?” “先随便開吧!” “OK,”未來電影家表示同意。

     2 我們的小面包車穿越了沿海工業區,上了東京市外的幹線公路,向不遠的港灣城市駛去。

    就在隐蔽在長途卡車的行列之後,每當有一輛車子追上來,或是超越過去,我都提心吊膽,想起戴黑盔帽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前妻,就縮脖子。

    “志願調解人”對那車子的性能說了不少老實的恭維話。

    麻生野自然要反駁他,但是又給大家講解這部車是為了赴非洲拍外景而加強了引擎,普通的轎車是不能與之比高低的。

    我再次為麻生野身為電影界人士以及處理事物的得當而贊歎了。

    雖然是老生常談,但是,我經過漫長的一天的殘酷折騰,當然肚皮是餓癟的了,卻沒有食欲,隻是一動也不動地任憑車子的震蕩來按摩我轉換得疲倦了的肉體和精神。

    我想森的心情和身體的狀況也是一樣的吧。

    雖然“志願調解人”也不落人後地精疲力竭了,但是,他仍然不想放松半點對麻生野的關注。

    那兩名“山女魚軍團”的人并排坐在車後尾,因為現在和對立黨派的有名的運動家同乘一車,所以默默地對這邊保持着警惕。

     我仍然沉默着,我注視開車的未來電影家,然後又眺望漆黑的天空,前面的瀝青色的烏雲裂開,望見了聳立在雲隙裡接受了月光的雲塔。

    不過,那雲隙立刻又閉合了……雖然那雲的裂隙隻出現了一刹那,但是我已經感受到了如森所說的,使我們“轉換”的宇宙精神經常在看顧我們了。

    森是否也看見了?我剛要回頭去看,隻顧面向前方的麻生野卻對我搭腔了。

     “你如果沒睡,我希望你聽着,森的父親,……唉,你知道“義士”被殺了吧……為什麼一定要殺死那樣正直、溫順而又勤奮的人啊?那些法西斯強盜!即使他們是革命的,但是,殺死“義士”這件事是絕對不能合法化的。

    雖然他們能把殺死另外的成百上千的人合法化!” “雖然死了人是令人悲傷的事,可是,你怎麼能夠以此就把政治問題簡單化了啊?怎麼能單單把他一個人絕對起來,而把反對黨派稱之為法西斯呀?” “讨厭,小丫頭!别胡扯!” “你這樣大吼大叫,不正是法西斯作風麼?你如果不去掉這臭架子,我可要譴責你,和你鬥争了!在這車廂裡的,森和我是實踐當中的戰友、“山女魚軍團”是我的黨派的戰鬥隊、“志願調解人”對一切都會中立……所以,你隻好看那兩個頭腦古怪的年輕夥伴共同戰鬥啦!” “讨厭,你這個崽子!又胡扯了!如果你說我們是法西斯的同夥,我就把車子開到逆行線上去,玉石俱焚吧!到那時你再用笨拙的小崽子頭腦計算一下,到底誰的損失大!你願意咣當一聲撞上麼?小崽子!” 這樣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