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恐怖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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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的事物,就能明确時代精神。

    我以為,特别是使之顯在化,表現一個時代精神的有節日祭祀,有文學,總之,把同時代人所制造的恐怖與希望全都表現出來。

     那還是我兒童時代住在位于森林中一個峽谷裡的村莊時候的故事,現在回想起來,可以說我體驗了節日祭祀和文學的本質。

    後來接受了魯菲普魯和貝爾塞以及山口昌男指引的新思考方法,才感到這個體驗直接地和有意義的血脈聯接在一起了。

     與其說夏天的節祀,倒不如直接了當地說跳盂蘭盆舞更正确,本來是先舉行祭祀,從傍晚開始跳盂蘭盆舞,這是定不可移的。

    直到現在我們村乃至日本全國都是用灌的領唱唱片領舞。

    戰敗的第二年,戰後辦的盂蘭盆舞是在小學校院子裡搭上指揮台,指揮者邊打大鼓邊唱“民謠”,以農業為本職的演者領舞。

    本來以擴音機播放的唱片為主流,但唱“民謠”①的演唱者看看站在舞蹈者圈外的那些上年紀的人,發現他們的反應冷淡。

     ①原文為“口說”,意為即興演唱。

    譯成“民謠”,因為它的詞雖是自編然而用的曲子卻全是民謠的舊曲——譯注。

     然而我這看熱鬧的孩子卻被“民謠”吸引住了。

    那演唱者從指揮台下來顯得心情不痛快,我大概是沒有勇氣直接問他所唱的内容,便問我的祖母和她身旁的老人們。

    據說,戰前一位小學教員直接采訪演唱者們,把唱詞用蠟版印成小冊子,他借來看了,演唱的就是本子上印的。

    據說它的名稱以其暴動的領頭人為名,就叫“蠶福”,它是我們當地的一個無法無天的人領導的一次農民暴動的故事。

    我聽後記下來的幾段盂蘭盆曲全是那上面的。

    戰敗之後不久,在民主主義的改革氛圍之中,把暴動過程編成了“蠶福”當作盂蘭盆舞的伴歌,我像受到沖擊一般,印象極深。

     我作為一名作家,一如我過去的工作所示,這番經曆對我産生了深刻的影響,細想起來,我是從這次盂蘭盆舞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根是養育了自己的這片土地的民俗與曆史,也是第一次碰上以某種形式表現恐怖與希望而反映時代精神中的一時衰退的狀态。

    其次,“蠶福”暴動的“民謠”本子上,盡管記的全是古式的疊句,但它卻喚起了我這少年活生生的想象力,的确是以某種形式表現恐怖與希望而反映時代精神,我們當地土生土長的原始文學。

    如果重讀那謄印本小冊子,在我腦子裡起結晶作用的結果,一定與以前大不相同。

    不過,“蠶福”暴動的“民謠”以下述骨骼依舊活在我的腦子裡。

     暴動者對“蠶福”的恐怖,随後是對他的黨徒們強迫命令,讓他們參加暴動,黨徒們對此行動的恐怖。

    因此造成的艱苦生活之中卻充滿也許會出現什麼好轉和變化的希望。

    如此等等,我覺得仿佛幾股繩子搓在一起一般。

    派人去河的下遊市鎮,從糧倉扛出大量的白米,碰倒的酒桶,那酒奔流不已,這些描寫,簡直是祝祭時候的氣氛,它使我的心為之震顫不已。

    結局暴動遭到鎮壓,“蠶福”及其黨徒均被處死。

    為了請他們的亡靈不危害本村,對于“蠶福”等人之死,以哀歎的調子唱出他們的結局。

    這純粹是出于安魂的動機創作了“民謠”,作為集合在一起的衆人跳盂盆舞的伴歌,大家自然是同意的。

    總而言之,它是大家确認越過各種各樣危機一直生存下來的本村共同體的希望,盡管作者不詳,但是它表現了我們森林中峽谷村莊的文學,而且它是生機勃勃的。

     恕我冒昧,對于年輕的作家們,或者今後想當作家的青年們,我一直想說:“在你作為一名作家的生涯中,把我以上所說的“蠶福”暴動的“民謠”具有的意義,這回作為你的課題思考思考。

    最近以來我常常看到,新進作家們自己既沒有戰争體驗,也沒有戰後混亂期的體驗,既沒有參加過反對日美安全保障條約的鬥争經驗,也沒有參加過大學的學生運動的經驗,一句話,對于社會無任何反應的時代之子,而這種時代之子在發表談話或者随筆和論文,這實在令人感到奇妙之至。

     前面我引用了亞欽的論文中長長的一大段,對于可能是一觸即發臨戰形勢下的亞洲海域,特别是日本海、沖繩和本土海港的狀況,每天都有報道,如果對于這些報道不屑一顧,那麼,我們就不能不承認,日本和日本人在20世紀就被推到最危險的局面。

    我們不能脫離社會現實,我們還不是自甘處于我是無根之草,大發快活漢子那種慨歎的狀态。

    社會狀況、時代将我們席卷而去的危險統統向我們襲來,個人無力逃避,如此危機,難道不是今天的現實情況? 新進的年輕作家們,對于新鮮事物的感受以及語言感覺,